沈正平脸色难看极了,他本是想借着此次机会,再攀一攀往日几个同僚,没想到就这么被毁了。
趁着下人去寻人,他差府上的小厮端了椅子过来,让霍孤坐下,又命人奉了茶过来。
半晌过后,太医就赶来了沈府。
来的太医一位是章太医,另一位则是一个眼生的。
章太医一脸不明的看着园中的情状,直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氏忍着怒火,指着金氏说道:“章太医前阵子,给她诊过一次脉,却什么也诊不出。现下府上出了些事端,她说是我让太医隐瞒了她身子抱恙的真相。故而我请太医,再替她诊断一次。”
金氏看向章太医,冷笑道:“太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避免仕途受损,还是说真话的好。”
章太医在太医院多年,素来刚正不阿,何况他清清白白,被金氏这么一说更是愠怒不已。
他冷着脸起身上前,替金氏诊起脉来。
起初他神色如常,可没过几息,眼底便略过一抹错愕。
他愣愣的直起身子,被杨氏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杨氏见状,便知事情不好了,“她身子如何?”
“……回夫人,她体内,有存于大量丹砂……”章太医面容有些纠结,也是一脸的懵,掀起衣摆跪下,“王爷,夫人,当时下官替她诊治时,的确是一无所获。下官并未隐瞒啊!”
候在一边的另一位太医也走上前,诊完脉后确认的说:“她体内却有丹砂,足矣致幻。”
民间请来的大夫所言也如出一辙。
方喻怀双眸闪烁,猛地指向沈若华,“我没想到,你当初说会让二婶替你我隐瞒,竟然是用了这样的计策!沈若华,她是你二婶啊!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沈宜香捂着嘴,猫瞳中满是不可置信,“长姐……你居然真的……”
蒹葭眼看时机已到,便顺势跪下,对霍孤说道:“请王爷明鉴!我们小姐和方喻怀绝无私情!我们小姐今晚之所以来此,是因为那丫鬟来找小姐,说夫人原来准备的烟花可以在戌时观赏,是她引了我们小姐过来!”
丫鬟目光闪烁,磕着头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奴婢从没去过大小姐的院子啊!更何况夫人准备的烟花,早就因为府上的小厮不小心浸湿,而不能用了。怎么可能在戌时放呢!请王爷明鉴!”
“那你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杨氏喘息微重,盯着那丫鬟说道。
“奴婢是想通过后花园,到前院去做事的。没想到……没想到却在经过后花园时……看见了大小姐和表少爷在假山那儿,不知在做些什么!奴婢一时害怕想要逃走,就被她抓住了!”
丫鬟指着蒹葭说道。
“这丫鬟的话,其实也有几分可信。”之前那位有孩子的夫人为难的说道,“毕竟烟花可放的消息传出来时,唯有我们几个在。也独有那个小厮知晓,他当时立即就去找了沈夫人,这丫鬟应该不会提前知晓,再告知沈小姐。”
丫鬟好似有了底气似的,连忙说道:“奴婢还亲眼看见了,大小姐和二太太发生了争执!大小姐她恼羞成怒推了二太太一把,幸亏有嬷嬷挡着,二太太并未掉进水中。大小姐当时还想再动手,幸好被表少爷拦了下来。”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若有半分虚话,奴婢就、就不得好死……”
“就是她,今晚邀我前来。我二人常在此会面,又听闻烟花无法再戌时放,这个时辰此地绝对安全,所以我才前来赴约!”方喻怀指着沈若华不肯松口。
“结果二婶要去前院赴宴,又恰好路过此地。我见二婶身子不适,就多问了几句,我怀疑她对二婶动了手。她一时恼羞成怒,竟然想推二婶下水!”
他面目狰狞的从怀中扯出一条丝帕,狠狠甩在地上,碾了几脚。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丝毫不在乎你我的感情,为保全自身陷我于不仁不义,还背地里行这样无耻之事!自今日起,我与你沈若华恩断义绝!”
他被削去的头发的那块头皮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若是此事不成,他会受怎样的后果。
事已至此,他不信沈若华有本事能翻盘。
就算霍孤现在不信又能如何,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凭霍孤那样骄傲的人,难道还会要一个破鞋吗?
沈宜香目光闪烁,她蹲下身将绢帕拿了起来,那帕子上带着脚印,角落里绣着一树梅花。
“这是的长姐的绢帕。”沈宜香目光失望的看着沈若华,身子微颤,“长姐最爱梅花,这针脚与长姐的女红也一模一样。长姐……香儿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霍孤难忍怒火,双手紧握着扶手,硬生生留下两道掌印。
虽然他知晓,沈若华对此有应对之法,但看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坑害,便恨不得杀光了这些渣滓。
沈若华安抚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从沈宜香手中抽出绢帕。
沈宜香没能攥住绢帕,便抹着眼泪连连后退,“我看错长姐了!枉我之前还求王爷替长姐洗清嫌疑,长姐此番作为,不但对不起我们这些相信长姐之人,更对不起平日对长姐一往情深的表哥!”
她顿了顿,斗胆往前看去,颤声道:“也、也对不起……方才为长姐仗义执言的王爷!”
沈若华将绢帕摊平在掌心,抚着那纹路哂笑了声,“我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小家碧玉的三妹,竟也会用这样的法子害我。枉我在陆姨娘充军之时,还答允她好生照顾三妹,原都是我一厢情愿。”
“三妹是恨极了我啊。”
沈宜香心中狂笑,一丝得意被她强行按压在眼底,嘴上委屈的说:“长姐怎可这么说我。”
“我所言是实是虚,你自己心知肚明。”沈若华嗤笑了声,她拎着绢帕一角,慢悠悠的提到沈宜香眼前,“更何况,一个手绢罢了,能说明什么?”
“绢帕乃是贴身之物,女儿家的绢帕岂是外男能随意拿到的。”沈宜香脱口而出,“表哥能有长姐的贴身之物,难道不可见长姐与表哥关系匪浅吗?”
“哦……原来如此。”沈若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眼中浮上一抹狡黠,“那既然如此,不如三妹来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何这能证明许多事的绢帕上,绣的是三妹的名字?”
沈宜香笑容一僵。
“什、什么?”她下意识的瞪圆了眼,恨不得将那绢帕瞪出一个窟窿。
沈若华一本正经的将绢帕给了蒹葭,“不妨让王爷来辨识一下吧。”
她面容温和,笑着说:“那从绣的根本不是什么梅花,而是桃花。花瓣上用颜色稍重些的丝线,绣的好像是妹妹和表哥的名字吧?想必我并未看错。”
园中一片哗然。
连杨氏一行人也惊着了,方喻怀和沈宜香更是目瞪口呆。
方喻怀紧张的上下牙打颤,“华……华儿你说什么呢。那分明是你给我的绢帕啊!”
蒹葭将绢帕呈给霍孤,转过身缓缓说道:“我们小姐的每个丝帕,的确都会绣梅花。为了防止有人作祟,小姐特意吩咐下人,在每个绢帕的梅花中都缝了数。而且我们小姐平日里,也从不自己绣绢帕。”
霍孤接过绢帕,他收过沈若华的发带,知晓她的手艺,手里这绢帕不论是质地还是绣工都十分粗糙,根本不是她的东西,想必是这个机灵鬼知道有人盗走她的丝帕,在此之前特意换过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语气中带着笑意和赞许,“一香一怀,你二人倒是恩爱两不疑。”
杨氏忍不住走上前,“王爷,可否给妾身看一看?”
霍孤一脸谦恭的递了过去。
杨氏拉直了那一片的布料,果然从花瓣里看出了“香怀”二字。
她胸口闷着的一股气顿时吐了出来。
她攥着那帕子在手心,走到沈宜香跟前便是一掌。
她把帕子往她脸上一丢,愤愤道:“你二人私相授受,还敢把此事往华儿头上推!沈宜香,方喻怀,你二人好会算计!”
站在边上的石夫人一脸的不信,“绢帕上绣的真是她二人的名字?”
杨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若不信,便自己过来看。”
石夫人一噎,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辨认过后,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
见她这副反应,众人也知晓,那绢帕上的确是沈宜香和方喻怀的名字。
“沈小姐真是冤枉的?”
“我就觉得不对,沈若华身为县主,她图那人什么。原来真是陷害!”
“这沈宜香也实是胆子大,分明是自己与人私通,还敢如此正大光明的陷害给沈若华。”
“也不对吧,若真是她和那人私通,那沈家二太太之前看到的……她不也是……”
金氏脑中的弦绷紧,忍不住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做了手脚!”金氏指向沈若华,一脸狰狞。
沈若华挑了挑眉,问方喻怀道:“敢问表哥,还拿的出与我私相授受的证据吗?”
方喻怀咬了咬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把给我的绢帕掉包的。但你和我当初往来的书信,我一封封都还留在身边!当初替你我传递书信的婢女!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你敢叫她来对峙吗!”
金氏紧绷的身子一松,她眼神往四处看了看,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对,还有谢莹那边的书信呢。
就算绢帕被掉了包,有书信和谢莹,沈若华也没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人群后的一颗大树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