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有两次成长,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二是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有些事也无能为力。
而十八岁的沈妄有自己的理想需要为之努力,十六岁的迟三穗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囚徒,身处特殊人群的生活困境。
她最后只能回过头,迎着纽约入冬以来最大的风,挨着最冷的雪,自己忍着眼泪走了回去。
*
雪下得又大又厚,遮住了老城区的屋顶和树梢,到处都是一片白,仿佛这寒冬过不去了似的。
雪融化成凄凄的心情,人乱七八糟地走远。二月底开学,离高考还有100天,高三每个班都走了一两个人参加单招。
蒋承抽烟又被郭国富抓了,正被提领着衣领站在讲台上念检讨。语句连贯性乱七八糟,像是白读了高三。
末了,郭国富恨铁不成钢地说:“高中生抽什么烟?”
王小川小声补充:“我们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郭国富说:“我为什么不抽烟,就是怕点燃你们这堆草包!”
“老师甭担心,我们脑子里都是水!”蒋承乐呵呵道。
郭国富瞪眼:“那你就去操场上跑两圈,甩干再回来!”
蒋承苦着脸:“别啊老郭,大冬天的多冷啊!我这颗小白菜得冻成冰白菜!”
“还冬天?”郭国富提着他领子往外走,“春天了!冰雪消融的世界,你看看啊,就差你脑袋开花凑个百花齐放了!”
他们俩一走,班上就开始笑开了。
颜如玉往后看了一眼,沈妄抵着头正在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冷淡。
她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问:“沈大佬,我能不能问问,穗美人去哪了啊?这都开学两个星期了,发信息她没回。”
沈妄笔尖一划,单词中的y字母被拉长了线。
他弯了弯唇,把迟三穗的原话传达给她:“她已经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了,现在在美国参加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夏令营。”
“哇塞!”颜如玉笑笑,发自心里地祝福,“穗美人好牛!大佬你加油!!”
沈妄礼貌地抿了抿唇,没说话。
又拿出来手机点开,列表的信息还停留在上周三那。她好像真的很忙,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在和谁聊天啊?”筑清光站在窗户边上笑眯眯看过来,下节课是她的化学课。
沈妄坦诚道:“我同桌。”
“噢,好好聊,快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筑清光很理解地提醒道,拿了教案从正门进来。
沈妄哑声喃道:“我和她,来日方长。”
有风吹过,他垂下眼,细密的睫毛压覆下来,一如既往地神情恹恹。
*
十七班的人肉眼可见沈妄的变化,或许说是正式认识了沈妄这个人。他一直是宁静而淡泊的,大家对这位声名远扬的校霸大佬也大有改观。
但班上改变最大的还是王小川,开学后的第二天突然打了鸡血。
据说是因为向家里人提出要去做和尚的想法,但他爸告诉他,现在做和尚也要本科学历,吓得他立马滚了回来拿起书本。
因为和沈妄在同一个组,沈妄又担任了迟三穗组长一职。于是他开始勤学好问的漫漫人生路,力求上进考个二本。
启才一中到高三最后阶段越来越变态,甚至定了一个值日老师从走廊经过检查,抬了头看的就要被扣分的规矩,原因是可以看出你没有专心致志。
但在这熬不住就出局的最后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去抱怨。
......
暗淡与光亮交替着,时间也在慢慢推移。
白色轻软的云悬得很近.海里倒影着的蓝色天空,水波涟涟的潋滟湖,是暮春之季。
午休时间越来越短,但大家都无比珍惜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暑天昏沉的午睡,外头的树上已经有聒噪的蝉在叫。
开关门时卷起湿热的风,少年纤瘦的后脖颈滴落汗水。沈妄手上夹着笔趴桌子上睡觉,阳光里升腾着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校服衬衫里隐约透出他凸起的肩胛骨和微弯的脊梁,他瘦了很多。
没松懈过学习,没在半夜两点前睡过,一直是稳当的启才第一名,老师们都说他能拿个状元。
这段时间像是在他的时光里插入了太长的梦境,因为有迟三穗而熠熠生辉的昨日。或者应该说,是迟三穗取代了他原本的腐烂。
他虚阖下眼,睫毛落在眼敛覆下一片阴影。校服拉链依旧是拉着一半,又被人了拉上去。
沈妄微微被惊动了一下,抬起眼看过去。
空了两个月的位置上,迟三穗伏在桌上正对着他笑,像是望着他有一会儿了。
她头发上跳跃着一抹阳光,泛着金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扎了一个柔软的丸子头,细长白嫩的脖颈儿弯着,弓着背和猫咪似的。
迷幻清纯的样子,宛若初见。
午休铃声打响,又是一轮新的试卷测试。沈妄拿出手机给迟三穗发信息:
“看见你盯着我出神,眨了一下眼,发现是个梦。”
早知道就不眨眼了,他在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胖子今天看见沈妄给他儿子(那只猫)买了粮,他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小沈,为什么给我儿子买狗粮?它是只猫啊!!”
沈妄耷拉着眼皮,淡声道:“她不说,她不乖。”
胖子:我俩谈的是同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