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攘月从小艾那屋跑出来,甜甜地喊了声:“阿采姑姑!”
不知为什么,小姑娘的腮畔有些发红,一团粉扑扑的,颇惹人怜爱。
阿采揉了揉她的发鬟,声音中已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宠溺:“攘月功课做完了吗?”
小丫头连忙点头,一脸骄傲,“我不光把自己的功课做完了,还辅导了小艾哥哥呢!”
阿采弯了弯眸,奖赏似的夸赞她,“攘月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攘月与沾星,都是好孩子。
一提起这两个孩子,阿采便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笑——这兄妹俩,比夫人小时候可听话多了。
沾星生得像他爹,攘月像她娘,二人的性子却有些随他们的叔叔。见被夸赞了,小姑娘也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排排光洁的小白牙。
“这是什么哎?”
攘月看见了她手中的信,歪了歪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阿采垂下眼眸,再看了一眼那信件,温声同她解释:“这是你叔叔送来的信,给夫人的。”
“叔叔?”
小姑娘愈发疑惑了。她记得,先前阿娘从同她提起过,自己有一个极好极好的叔叔。但那个“叔叔”一直存在于阿娘的言语里,攘月一次都未见过他。
“他如今在何处呢?”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将满腹疑问问出了声。
雪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冬天的日光总是暖意融融的,落在二人的发梢上,如同金粒在跳动。
阿采道:“你的叔叔如今在京城做官,不能来江南。”
“做官?”她眨了眨眼睛,那金粒跳入了小姑娘柔软的双眸中,“叔叔很忙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呀?”
阿采点了点头,“嗯,他很忙。”
小攘月有些沮丧。
阿采不知如何同她提起皇上,先前夫人便吩咐过,不要让两个孩子知晓自己的身份。皇城太繁华,也太容易让人迷失了。那是一个无比炫丽的樊笼,笼内住了一只看上去十分温顺的野兽,稍不小心它的血盆大口,整个灵魂便会被其吃掉。
自此,便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如行尸走肉般被禁锢在那个囚笼之中。
阿采也觉得,如今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在江南定居,是一项极为正确的决定。
小攘月似乎有些不开心,瘪了瘪小嘴,见状,阿采便拍了拍小姑娘的细肩,轻声安稳她道:
“不是他不愿看你,你的叔叔一个人在京城,很忙,忙得抽不出来身。其实他还是很在乎小攘月的,你满月宴那天,他还专门跑来看你了呢。”
那也是个冬日,风有些冷,吹起少年的袖袍,他一路风尘仆仆,紧张又欢喜地站在柳府大门前。
“喏,你与哥哥的平安锁,就是你叔叔送的。”
阿采继续道,“他很惦记你,很惦记沾星,惦记你们的娘亲。这信中,还专门问起你们了呢。”
那封信,阿采是断断不敢偷看的,为了不让攘月伤心,她如是说。
果不其然,小攘月咧了咧唇,眼眸也是一亮。
一双眼,满怀希望地往那封信上看去。
其上几个字——阿姊亲启,她是认得的。
攘月忍不住道:“叔叔的字真好看。”
爹爹的字也好看。
“你的叔叔,先前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有年策论笔试,他还夺了第一名,给夫人赢了盏夜明珠回来呢!”
不等她说完,小姑娘忽然一指那封信,“咦,这是什么?”
循声垂眸,阿采终于发现了,信件背后最尾端——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竟落下了几个微不可查的小黑字。
与其说是墨字,不若说那是几个小黑点。无端地,阿采的心竟是一颤。那几个小字,带动着女子的眼皮也猛烈地跳了跳。
她不认得字,攘月却是认得的。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