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累了,送贵妃回宫吧。”
英宗最终选择了绕过问题。但他这样的态度反而更令后宫女子们齿冷。
——宫中那么多女子很可能是死在苏贵妃手下,英宗却不追究苏贵妃的责任。这岂不是说但凡英宗宠爱谁,谁就有权利让他人无辜丧命?
如此草菅人命,草菅的还是自己妾室孩子的性命,可见英宗是怎样的冷血无情。
再换个角度。
苏贵妃陪伴在英宗身边多年,不光为英宗数次产子,还顺利养大了一个六皇子。虽说六皇子是个傻子,但龙种就是龙种,日后只要六皇子不死,苏贵妃与六皇子就必定是富贵闲人的身份。
苏贵妃如此受宠、又如此有安身立命的资本,但她依旧为英宗所怀疑,朝不保夕。这又何尝不是可悲可怜?
说到底,这后宫里没了苏贵妃还会有李贵妃王贵妃。后宫里的女人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为了往上爬而践踏他人?又有谁敢指天发誓说自己不想、也不会变成第二个能肆意妄为的宠妃?
苏贵妃被软禁在了她自己的宫殿里。不想第二日就有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来向英宗禀报,说苏贵妃在自己宫中长跪不起,还绝食绝水。
英宗被苏贵妃气得不行,干脆就晾着苏贵妃让她跪。
苏贵妃绝食绝水,病得可比嬉嫔快多了,也严重多了。嬉嫔都好了两月有余,苏贵妃依旧卧床不起,殿中时时药香缭绕。
英宗也曾试图探望苏贵妃,无奈苏贵妃每每都让人传话说自己病重,怕病气过给了英宗,耽误了江山社稷。英宗在殿外嗅到浓重发臭的药味,也是心烦欲呕,便只让人好好伺.候苏贵妃,没有进殿探望。
英宗三月不曾见过苏贵妃,待他再见到苏贵妃,苏贵妃已是骨瘦如柴。她自己剃干净了头发,穿上用白麻布拼成的僧服,请英宗放她离宫,她要出家为尼。
这三个月英宗吃不好、睡不香,搂着美人相拥而眠,梦里见着的却都是苏贵妃那双倔强的眼睛。
再看骨瘦如柴、轻如一阵薄烟仿佛随时都会消逝的苏贵妃,英宗心痛难当、愧疚不已,他这才发觉自己是假戏真做,其实他早已为苏贵妃所倾倒,心底深处住满了苏贵妃一颦一笑的影子。
英宗慌了。可他慌又有什么用呢?
苏贵妃拿自己的居所当抄写佛经的庵堂。她不光命宫女太监日日诵读经文、做早课晚课,请各寺大师前来讲经,还把经文誊刻到自己的卧房里。
偌大一个宫殿里绫罗绸缎、珍兽皮毛尽数被丢弃,地上只余蒲团,床上唯有薄被。伸手扶住床柱却发觉床柱上刻满“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等经文,英宗能感觉到那个全心全意跟着他、爱着他,被他娇宠纵容得异常天真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了。
在这里的只是个断情绝欲的出家人。
一张搜罗了苏贵妃所有罪名,并摁上了苏诗剑指印的认罪书呈到了英宗的面前,苏诗剑这是把抹自己脖子的利剑亲手递给了英宗。
英宗无言地将那张认罪书扔进火盆,看着火舌舔舐掉了苏贵妃所有的罪名。从那天起,苏诗剑被剥夺了贵妃的地位,并被打入冷宫幽居。
外头人人都道苏贵妃这是失了势。唯有皇后与太后知道英宗此举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相比起苏诗剑原本应该得到的结局,冷宫更像是对苏诗剑的一种保护。即便日后苏家真被连根拔起,那也不关于冷宫中.出家、断绝俗缘的苏诗剑什么事了。
实际苏诗剑在冷宫中过得也无半分不好。还权于后,苏诗剑再不用操劳后宫琐事。她想研习诗书佛经便可整日研习诗书佛经,想要与人论禅论道便能请大师入宫论禅论道。
以往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宫女太监统统没能留在苏诗剑身边,剩下的宫女太监不敢怠慢苏诗剑分毫。
除了不被允许出宫,见不到家中亲人,苏诗剑万事顺遂。
冬去春来,苏诗剑坐于花下提笔给苏诗兰写信。这些日子她即便幽居深宫也不时听到妹妹的消息,可见她这妹妹在外头掀起的风浪倒比她这位曾经的宠妃掀起的水花更高。
听说,她以笔为剑,剑指朝廷高门。
听说,她以言为刃,刺得满朝文武满面是血。
还听说,她触怒英宗差点儿被砍了脑袋,转头却又被英宗许以贵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