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桌面,整齐的台架,一尘不染的地板。
桌前站着一位中年白人,低着头,正在努力的挺直背脊,像一只在抗争暴风雪的帝企鹅。
史料中的帝企鹅可不会出汗,而桌前的这位企鹅先生,厄…,准确的说-威斯利先生,红鼻头上的汗珠已经摇摇欲坠。
……叮……
一声轻响,是汤勺与杯子碰撞的声音,这令人不自在的安静终于被打破。
威斯利轻呼了口气,试着把重心移到右腿,双眼微微的向上瞥去。
进入眼帘的是一对曼妙的小腿,美妙的曲线弯过膝盖,向更幽深处继续攀升,最终却被冰冷的合金桌面终结了继续向前探索的可能。
桌后那人眼底余光掠过面前正在咽口水的下属,忽然对手中的咖啡没了胃口。
“怎么,威斯利警官,需要我为你倒杯水吗?”
企鹅先生一哆嗦,涨红了脸,鼻头上的汗滴终于失去依靠,坠落下来。
“啊,不敢不敢,属下只是为您的突然召见而感到万分荣幸。”
桌后的女人嘴角轻轻抽搐,瞬间又恢复到职业状态,但眼底的火预示着她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她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面,皱了皱眉,又把它转了半圈,直到杯子的logo位于视线中央,随后开口道:
“二十分钟前,李荣哉理事、市长夫人、托尼议员分别与我会话,对推进我们念安区的治安工作表示大力支持。”
威斯利精神一振,圆圆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谄笑。
“这……这都是章警司的英明领导,高瓯建瓴……”
突然间,警官似乎感觉到了气氛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妙,将要奔涌而出的一串马屁硬生生地憋在喉间,脸涨得更红了。
威斯利抬起头,面前的章敏警司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胳膊撑在桌上,双手倒扣桌檐,因为太过用力,合金桌檐正在不堪重负的吱吱作响。
威斯利不敢再打量那张因为愤怒而彻底变得扭曲的娇颜,迅速换上一副惶惶自惊的表情,低下头,继续扮演着暴风雪中沉默的帝企鹅。
章敏本已怒极,看到眼前下属一变再变的表情,俏脸趋于缓和。
她坐下身来,心中冷哼,“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起码还有点眼力劲。”
章敏抽出资料架上的硅卡,啪的一声,摔到威斯利的脸上,又弹到地上,在冷晶管的照射下,反射着幽幽的银光。
“这是市政厅秘书官十分钟前发过来的资料,看完再跟我解释。”
威斯利想要把硅卡拾起来,但是腰间的束带束的太紧,还没沉下身就被勒的喘不过气。
他快速的瞄了眼硅卡位置,只能挺直了上身,缓缓下蹲,在地板上摸索,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章敏嘴角又重重的抽了一下,懒得再看。
她神思一动,“视力保护”功能开启,眼前狼狈下属的身影逐渐淡去,视线被蓝天白云,碧波金沙瞬间铺满,“看着”画面远处随海浪起伏的近代帆船,章敏的心情稍稍平复。
威斯利拾起硅卡,又贪婪的品了品对面桌下圆润的包臀裙和隐隐可见的袜根,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把硅卡插入耳后的读取槽,一副画面转瞬间投射到眼底。
办公室重归平静。
…………
一天前。
新谭市
念安区
明斯克学院
新谭市坐落在北拉丁板块最南端,靠近南拉丁湾。
2033年前,她还是一座阳光明媚,气候怡人,充满活力的城市,如同北拉丁南部黄金海岸线上的一颗珍珠。
在那一场灾难过后,曾经偶尔来袭的台风日渐频繁,飓风、海啸接踵而至。
为了抵御自然的鞭笞,人们在海岸线筑起了钢铁堤坝,而这颗“珍珠”,就像受惊的海蚌一样,缩回厚厚的壳下,光华不再。
坚壳挡得住从海平面袭来的狂风巨浪,却挡不住从天而降的如帘骤雨。
明斯克学院门前立着一座铜像,是一位老者,头戴绅士帽,左手拄着一根手杖,右手牵着一位小女孩,微躬着腰,定格在拾阶而上的动作中。
雨一直下。
此时,铜像前立着一个人影,中等身高,身着新谭市最常见的防水风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容。
人影站在那里,像是在仔细欣赏面前的塑像,身后不时有动力车呼啸而过,哪怕路上的积水被故意溅到他身上,哪怕车上的“始作俑者”们冲着他大声的怪叫,他都一动不动,仿佛也成了一尊塑像。
明斯克学院的主体是一栋28层高的大楼。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从正门出入,后来据说是为了优化升级,学校管理部直接把18、19层改造成可以停靠浮空车的接泊层。
当然,你想停在那里,前提是用得起,而最差的浮空车,一年的维护费用,也顶得上平民家庭两年的补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