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张华抹了抹眼角，说:“最后的那一个月，她就被抢救了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她醒了看着我说，‘阿华，放过我吧，这样活着太痛苦了’。当时我抱着她哭了很久，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放弃她。”
“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张华的眼神闪烁，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第二次病危，没抢救过来，孙梅就那么离开了。”
高牧沉默的看着张华，目光淡淡，却看的张华更加坐立不安。
“张先生，你应该清楚我是做什么的，你有没有撒谎，我一看便知。”
“高医生，我不明白，这些陈年旧事跟茜茜有什么关系？”张华的脸色变得严肃。
“张先生，你别忘了，孙梅不仅是你的妻子，还是张茜的妈妈，你是否想过，她的死对张茜的打击有多大？”
张华的面色变了又变，双手下意识握紧，显然是陷入强烈的挣扎当中。高牧也没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在一旁。
过了良久，张华终是做了决定，说:“高医生，我知道你很忙，能抽出休息时间来帮茜茜，我很感激。只是以茜茜目前的状况，我觉得还是送去专业的医院治疗更合适，所以以后就不麻烦高医生了。当然，这次的诊费我照常付，待会儿就直接给你转账。”
高牧了然的看着张华，直截了当的说:“张茜的病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很大的原因在于她的妈妈……”
“高医生！”张华大声的打断高牧的话，随即缓了语气，说:“高医生，真的不麻烦你了，我这就带茜茜离开。”
看着张华的背影，高牧淡淡的说:“她会疯的，彻底发疯。”
张华顿住脚步，他转头看向高牧，说:“高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藏在心底的秘密，折磨了她15年。如果还要逃避，那就彻底没救了。如果你想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让她疯疯癫癫一辈子，那你们走吧。你放心，出于职业操守，我不会将她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张华紧张的看着高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张茜告诉我的，既然为她治疗，就要了解她的一切。孙梅的死就是她生病的源头。”
“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如果你还想救她，或者说，如果你们两个还想得到救赎，就要勇敢的去面对。”
张华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让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滴在地板上的眼泪骗不了人。无声的蹲在地上良久。张华终于稳定了情绪，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抹眼睛，他起身来到沙发前坐下。
“这件事我瞒了15年，我以为茜茜年纪小，这么多年过去。一定会忘记。”
“年幼时受到的伤害，往往会伴随一个人一辈子。你都忘不了，更何况是张茜。”
“那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张华的眼底溢满悲伤，明明只有40多岁的年纪，两鬓却已斑白。
张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那天，孙梅再次病危，被送进了抢救室。五个小时的漫长等待，终于还是把她抢救了回来。护士将她推进病房，我因为要去缴费，就把茜茜独自一个人留在了病房。可是当我回来后，孙梅的呼吸器被取了下来，床边的监视器发出长长的滴滴声。我当时脑子嗡嗡作响，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她。我冲进医生的值班室，拉扯着他去病房。可是我心里明白，孙梅已经走了。”
“那个呼吸器，是张茜拿下来的。”
张华目光悠远的看向窗外，仿佛透过那扇玻璃窗，穿过时间的长河，他再次回到了15年前那个病房。
“对不起，张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医生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明明两人离得很近，张华听到的声音却很远。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病房里的一切，最后落在孙梅的身上。他扑上去，死死的握着孙梅的肩膀，疯狂的摇晃着。他期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即便对他说，“阿华，放过我吧！”
一切都无所谓。他只要她活着。可惜，人死了就是死了，又怎么会复生。
张华痛哭失声，发泄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他看向角落里的张茜，走上前问道:“妈妈的呼吸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张茜只是拼命的哭，眼底是浓浓的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张华调了门口的监控，才终于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