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八阿哥听说十六阿哥有可能是遭了池鱼之殃,被错认了是他,才吃了那么些个枪子儿。胤禩一度怕得不行,他也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竟会那样怕死。因此在热河这些时日,胤禩极为小心,出门都有侍卫重重护卫,即便是在自己宅子里,也不敢掉以轻心,食水都要人先试过才用,连那五名女子那里的“子嗣大计”,胤禩也顾不上了。
可是查来查去,十六阿哥遇袭一案的结果,令他分外心塞。
他为人一向克制冷静。当年一废太子之时,康熙曾一度怀疑他谋害二阿哥,将他削爵禁足,几乎要锁拿治罪,胤禩在那样的情形之下都挺了过来。可此刻他望着十阿哥,额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心中说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隐隐约约的恐惧。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预兆。
十阿哥“嘿嘿”一笑,摇手道:“别,八哥,这事儿跟弟弟真的没关系!”
胤禩阴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十阿哥,似乎想辨清这个弟弟到底是真诚还是在作伪。
十阿哥这时候手中捧着一片西瓜吃得正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八哥先别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向您解释。”
胤禩听到这里,立即变了脸色:老十将自己撇清,却又知道这件事儿,那么此事想必与另一位弟弟有关……
正想到这里,门外已有动静,有人径直朝花厅过来。门外是夏夜的凉风轻拂,然而来人却从头到脚裹着一件灰色的大氅,直到走到花厅之中,来人才将兜帽一掀,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孔,冲八阿哥笑道:“怎么,八哥惦记我了?”
胤禩一见来人,早已变了脸色,忙命人将花厅的门关上,侍候的人都退下去,这才转向来人,问:“皇子无诏不得擅自出京,老九……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九阿哥胤禟,此刻甩脱了身上穿着的氅衣,舒了一口气,笑道:“这有什么?我这边过来,府那边自然留个偶人儿装装样子。皇阿玛在塞外行猎,哪有功夫管这么多闲事儿?”
胤禩知道他是备了替身儿在京里,却摇摇头,叹息道:“皇阿玛岂是你这样可以欺哄的。今天你在这里歇一晚,明天便快马加鞭,赶紧回京里去。若是教皇阿玛晓得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九、十两位听见这话,彼此互视一眼,都没说话。他们两人都晓得,八阿哥胤禩在四十七年那次皇父发作他之后,为人便极其小心谨慎,深怕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相形之下,倒是九阿哥十阿哥这两位,更敢说敢做些。
待九阿哥将他特地赶来承德要说的话说完,八阿哥变了脸色,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盯着九阿哥,恨声问:“这事真是你做的?你……你竟然交给了绿林?”
九阿哥胤禟点点头:“八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内务府的肥差,原本都有我们的人帮着把持遮掩,上回十六弟从上至下都给捋了一遍,换上他信得过的人,那些旧事,迟早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查出来。这会儿震慑他一下也好。”
胤禩还是没法儿相信他亲耳所听见的:“你……你竟然命人刺杀胤禄,他,他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他是我们的兄弟啊!”
胤禟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稍许眯了眯,轻轻地道:“汉女所出的皇子,在皇阿玛面前,只晓得装痴卖乖,不过一介小丑兼弄臣罢了!”
可他见到胤禩既惊惶又气愤的眼光看过来,连忙解释:“不不不,八哥,你听我说,这也不是弟弟的本意。弟弟只是想命人吓唬一下小十六,叫他知难而退。可是谁想得到,绿林的人传来传去,将这消息传左了,才有了……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皇阿玛下旨,命了所有火枪营、神机营的人去追查那火铳的下落。虽说是绿林众人做的,可是那武器却是从军中被人偷买出来的。”胤禩闻言,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胤禟,“连我都能疑到你身上,你道皇阿玛就追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