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真感情不谐,怕还是不要硬生生绑在一处会好些吧!”红娘在一旁补充。
“确是如此,所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武皇慢慢吟诵着这几句。
石咏知武皇口中的句子是当年在敦煌莫高窟出土的唐人《放妻书》之间的句子。这份《放妻书》作为重要的古代文献,让人得窥唐代的婚姻制度,与古代妇女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男子在“放妻”之余,依旧保持着风度与胸襟,甚至祝福昔日妻室能够再寻第二春,“巧逞窈窕之姿,选聘gāo • guān之主”1。
“红娘姐,那宋时的情形又是如何呢?”石咏也有些好奇,红娘说过它是一具北宋烧造的瓷枕,而且红娘这个形象脱胎于宋金时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所以坚持自己是个宋代人物。因此石咏想问问它,宋代的社会,对于不幸失败的婚姻,是否也像唐代一样宽容。
“这个么……嘻嘻,咏哥儿,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唐时背景里的故事人物,你一定要问我宋代的事儿么,这就……”红娘跟石咏打起太极。
“我知道,宋代夫妻分开,不过就是‘七出’、‘义绝’、‘两愿’三种。‘七出’乃是休妻;‘义绝’须上公堂,或妻讼其夫,或夫讼于妻,或其翁姑舅叔之讼,须是官府强判后,便夫妇义绝;至于‘两愿’,就是唐时所说的‘和离’了。这些都是有的。”说这话的,是蹲在石咏手边架上的玉杯一捧雪。这件器物有一桩奇异的本事,过耳不忘,据说整本《天水冰山录》它听人念过一边,就都记得,这怕又是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过一耳朵宋史,被这玉杯听见了,便记住了。
“咏哥儿,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竟要来问这个?”武皇听出不对,当即追问。待石咏将眼下的情形一一都说了,武皇便“唔”了一声,细细思索,觉得有点儿不乐观:“咏哥儿,不是朕给你泼凉水,这件事,当真不好说。你恐怕真的要预备些这样釜底抽薪的法子。”
武皇将此事的细节一件件细细地捋过一遍,提点道:“虽说之前你二婶成婚时缺的那些媒聘文书,都已经叫人补上了,可是一旦到了正经衙门那里,须防着他们提调当年的人证与口供。”
石咏想了想:“二叔二婶成婚已经十六年,这么多年,即便调取当年人证,也可能找不到了才是。不过……”
武皇又问:“王家在杭州经营了多少年?”
石咏答:“至今已是第二代或是第三代人了。”
武皇吁了一口气:“那便无妨的。即便要人证,王家那里也能有。”她想了想又问:“若是这事,衙门里最终判了让你们族里决断,你觉得族里会向着谁?”
石咏果断地答:“族长大伯会向着我们,但是伯府的老太太,也就是我二叔的伯娘,那位是如今二叔唯一在世的近亲长辈,那位很可能会向着孟氏那边。”
武皇便道:“这样一来,就又打平了。咏哥儿,恕朕直言,这件事,若是衙门能不偏不倚,不存私心,尽力去调解,到最后不成了才做判断,最后很可能会由你二叔自己来做最终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敦煌莫高窟的出土文物“放妻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