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没有看错,这张脸这个人分明是赵小五,可他分明又不是赵小五。
她身子失去支撑地往后颠了两步,整个人看着如同临渊蒲苇摇摇欲坠,赵小五翻身下马,朝她走来。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花雪反应激烈地喝止了他,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后面严整的狼群和军队是什么情况。
“你到底是谁?”面前的情形告诉花雪,她被骗了,赵小五的身世背景来到涿狼的目的甚至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赵承郢戎甲披身,他看花雪受到刺激的模样心中思忖片刻,又听她略带警告的说,“不要再欺骗我了,说实话。”
说实话,真相会让她受伤,可是说假话会让她更加受伤,赵承郢左右为难,平心而论,他是不想伤害花雪的,她一生良善又受尽了苦楚,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如果说她唯一错的便是怀璧其罪,赵承郢伤害她良心会更加不安。
这短暂的沉默像是天塌下来让人心里慌乱无助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猜想。
“我不是卖药材的商人,我是宋朝的五皇子赵承郢。”赵承郢的手指一点点收拢,他抬头去看花雪的神情,她轻微张嘴吐纳了一口气,却并非是松怔,而是心里抵不住压力。
“为什么来涿狼?”假装药材商人被劫财害命逃到涿狼,接近花雪,她慌乱无措的目光看向狼群,自己有什么值得堂堂天家贵胄冒着生命危险接近。
“是为了狼群?”花雪看赵承郢难以启齿,她的眸光狠狠地划过一道水色。
赵承郢承认,“是。”
“带走狼群的目的是什么?”花雪沉重地抬脚往前迈了一步,她兀自苦痛地低头,脚下是一片沙砾铺就的地面,磕磕绊绊。
赵承郢看她垂头时,眼睛里有强行憋回去的眼泪,刚到嘴边的真相又无声无息地咽了下去,凭着她和耶律杨关系,知道自己带走狼群对待辽国,定然会受不了的。
花雪压制地吐了一口气,耶律杨曾经和她说过,要小心谨慎这个人,她没有听。
可现实证明她是错的,大错特错了。
赵承郢无声看着她时,脑子里迅速过滤了很多东西,比如花雪和辽国的副将耶律杨认识,又比如她……的真实身份是……这些都是赵承郢来这里远没有想到的。
他最失策的一件事是,他伤害的不止是花雪还有自己。
花雪脑子里是乱的,一团乱麻,她理不出思绪,态度坚决:“我不会让你带走狼群。”
她眸光潋滟,就是生生卡着那一汪泪水不往下流,她鼻尖发酸,痒的比疼痛还难忍,她开口,眼眶一圈圈地发红,视线从近景的赵承郢开始模糊,她说,“狼群护我平安长大至今,尤其是狼小五,我视它们如家人,耶律杨,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你现在要用狼群去对付耶律杨,你……也是我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时,声音弱如蚊呐,花雪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片这两个月以来他们的点点滴滴。
说到最后,花雪嘴角抿动,她声音都哑了,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可是那颗滚雪球似的泪水就是没掉落。
沉默死寂,瞬间化天地日月于混沌一片。
最终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是由花雪来打破,她第一次唤赵承郢的大名,却是语气里满是疏远和冷淡,“赵承郢,放过狼群。”
赵承郢拒绝了,“花雪,我必须这么做。”
花雪眼睛里蓄满的泪水似乎在迅速干涸蒸发,她低头自嘲笑了一声,笑影在脸上并未荡起多大的涟漪。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花雪抬头时眼睛也是斩钉截铁的坚定,她抬手要吹响口哨。
薛惠抬手在她脖子处斫了一下,花雪眼前缓缓变黑,临闭眼前她看到赵承郢脸上的冷漠终于绷不出破出了一丝关心,他伸手去接她。
赵承郢伸手抱住花雪,她身子娇软地依靠在赵承郢的肩膀处,眼角却滚落一颗崩了很久的泪水,他抬手,覆盖了一层薄茧的指腹极尽温柔地抹去那颗热泪。
“把她送到瑜王府,好好照顾她,我回京之前,别让她离开汴京。”赵承郢这一去就要半年之久,把她一个人就在空荡荡的涿狼,他不放心,
薛惠看出了五皇子对花雪的特殊感情,可什么也没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