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林子里很冷,昨夜燃烧的火堆剩下残焰,水面蒸腾升起鸟鸟的炊雾,一阵阵地升起若是薄薄的烟纱。
江宝筝醒来时觉得浑身酸木,坐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支撑着头睡了一夜,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体温烘干,清晨的空气冷的她眉头皱紧。
“这片林子离汴京城有一段距离,得早点回去。”尤其是江宝筝走得慢,更要早点启程。
江宝筝头晕脑胀地站起身来,堪堪起来,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地面上沉去,她下意识地抓住能抓到的一切才幸免于难。
赵承郢站在她面前,侧身对着她,目光冷硬地往衣袖的手看了一眼,江宝筝垂头羞红了脸地松开手。
这一路上两人沉默行路,赵承郢走在前面,江宝筝跟在身后,河边两岸的石子特别多,江宝筝脚踏凹凸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去。
江宝筝喘着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她望着赵承郢挺拔的背影,他一路向前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他们之间已经落下十余步的距离江宝筝拭去了薄汗,吃力地跟上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快走了几步,脚下被突出的石头一绊整个人朝地面扑去。
地上的石子有的圆润,有的棱角分明,江宝筝右手掌心被尖锐处划破,她疼的嗔了一声,额头上又往外冒出了一层冷汗。
声音惊动了前方的赵承郢,他回头,发现江宝筝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望着流血的掌心不知所措。
“殿下?”赵承郢三两步赶到她的身边,江宝筝疼的舒展不开的眉头依顺开来,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地看着赵承郢。
男子气息清爽干净,赵承郢身上散发着冷郁的气息。
“先用清水冲洗一遍。”赵承郢扶她起来,她掌心被刮出了两道口子,里面嵌了极小的石子。
旁边就是清澈的河流,不过清晨时分的河水有点冷骨,不过江宝筝能承受。
赵承郢单手捧起一把水往江宝筝的右手掌心浇去,江宝筝左手挽着袖子以免衣裳再被弄湿了。
“忍着点。”赵承郢提醒她。
江宝筝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赵承郢,初升的阳光是霞红色的,不温不热的光芒给赵承郢镀了一个金边,她嘴角微笑,做好心理准备地嗯了一声。
河水浇在伤口处时确实冷,还有点疼,不过那都是赵承郢掌心捧着的水,一想到这点,江宝筝脸上又浮起笑容。
她的五皇子殿下此时正在照顾她,他给她的掌心浇了两道水又确认了伤口处没有石子,才拿出手帕为他包扎。
“走罢。”赵承郢为她包扎好伤口看她,江宝筝面目含春地望着他,眼里里一汪秋水,水波兴起。
赵承郢无视了那明显的眼神,起身走在前头,江宝筝落在后面,她唤了赵承郢几遍,“殿下,你等等我。”
她声音娇灵得跟百灵鸟似的,不过这声音终究还是进不去赵承郢心里。
江宝筝抬头看看赵承郢,又低头瞧瞧地上的石子,她跟在赵承郢身后太多年了,可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中。
昨夜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今早起来又是空,喝了点水,走了这一会儿的路就有些乏了,江宝筝连着喊了赵承郢许久,他连步子都没有慢下。
赵承郢的判断没错,林子间这条河确实是汇进蔡河的,顺着河流往下走很轻易就走出了林子,到了城门口。
李炎信正候在城门口,见着赵承郢,脸上绷紧的神情有了些松动,“殿下!”
“派人送江姑娘回去。”赵承郢这才回头看江宝筝,她离自己还有一大段路,走了快一个钟头的路,江宝筝脚下如踩在云端似的不真实,今天这一趟算是把她半个月的路都走了。
见赵承郢回首,江宝筝写满疲惫的眼睛稍微有了点神色,她紧赶慢赶地到了城门楼,若非顾及着大家闺秀的面子和在赵承郢心目中的形象,江宝筝真想瘫坐在地。
她嘴唇都白了,额头上浮着几层汗水,原本桃花瓣似的脸这时候更像宣纸的白,不见气。
江宝筝累的剩下一口气吊着,眼睛都睁不开了,又困又饿又累,不过赵承郢在看她,她才勉强没有轻张着嘴巴吐纳气息。
“江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府。”李炎信临时找了一个女使在马车旁伺候江宝筝。
整条汗巾子都被浸湿了,帕子都能拧出水来,江宝筝索性不再擦拭汗水,她撑着汴京才女的门面告别,“殿下,昨夜多亏殿下搭救才逃过一劫,我定让爹爹好好报答殿下。”
“不必了。”日头已经完全升上来了,江宝筝在城门楼露面太久不是什么好事,赵承郢简短拒绝了。
暗月无华,赵承郢回后洗净阅读兵书,到了残月在乌云边拢岸时,他必定要问上一句花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