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送交官府?”边南自顾自说着顺道抬手一指,“看见那边那个被咬穿脖子的死胖子吗?苑城的‘父母官’。”
“或者说上报朝廷,”他说着又抬手一指,“瞧瞧中间那个提着裤子跑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家伙,好像是哪的皇亲国戚。”
“我知道其中的道理,可都杀了的话,这个国家不就乱套了,苑城的百姓怎么办?”孟时易依旧迷茫着。
边南想了想,“杀,会乱套;不杀,也会乱套。就看你是顾全张善那种人,还是被侵害被折磨死的亡灵了。”
孟时易道:“不止他们,也有什么都没做过的无辜人,他们该被卷进来吗?杀了那么多官僚,即便他们有罪,但这个国家或许会因此而发生战乱,我们一路上见过在战乱中挣扎的人,人没人样,我们一定要把本来太平的国家也拖连下来吗?”
这么说就很较真了,边南实际上不想跟他掰扯这种问题。因为他从来没有国家、门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观念,他独来独往惯了,向来奉行的是今日有仇今日报,谁做的孽谁承担,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况且孟时易也不是真的认同他嘴上依依不饶说的观点,他只是不能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想找个人说服自己。
于是边南反问:“你觉得这个国家是真的太平?这只是小小的苑城,你没听见青曼走之后我们和他们的谈判时他们在说什么?”
这话令孟时易一怔,他眼神微颤没有说话,边南继续道:“他们说这是合法的,因为那些女人是贱民,她们不是上流人,她们是牲畜,所以可以任人宰割。他们说这种地下乐园,多的是,遍布整片大陆。他们说,女人只是欢乐园的一小部分,那里有你想象不到的世界和权势。”
“孟时易,没看出来这里的修筑是修真者的手笔吗?”
孟时易瞬间脸色惨白,他自然看得出,应该说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这种手笔有好几处门派的影子,其中就有天玄宗。
他不相信天玄宗清砚宗主会作恶,但是这起码能说明修真界很多门派并不干净。
边南道:“你怕这个国家乱套,可事实告诉你不止这个国家乱了套,整个俗世也乱了套,修真界也乱了套,道统崩溃,罪恶横行世间,乱世已经起了,你身为气运之子不可以再坐视不理,孟时易你永远逃避不了身上应担负的责任。”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孟时易痛苦地捂着头那些纷乱的想法又重回了他的脑海中,一幕幕场景浮现眼前,跟着剑修清芫修行,历经劫难飞升、他那如同纸人一般的父母咧着红红地嘴唇说你一定要修仙,众多的脸一一闪过,最终停留在一片薄得像纸一样的苍穹上,它用刺耳地声音催促着叫嚣着,冲破!冲破!冲破!
“边南,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孟时易的怒吼,边南没应声,他静静望着上方黑黑的石壁。这些陈年又受阵法加持的石壁,坚硬无比,然而就在下一秒,它突然塌陷了!
天露了出来,碧空如洗,美得让人心醉,炽热的太阳照射进来,一瞬间驱逐了地底世界的黑暗。
孟时易的痛苦也渐渐平息,他看到那些被阳光照耀的厉鬼逐渐平息戾气变得安静起来,她们开始越来越干净,越来越圣洁,没有外翻的伤口,没有七零八落的尸块,她们最后安详地消散在空气当中。
边南看着这些,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但他一向淡然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小世界其实没有轮回一说,它的力量现在太薄弱,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厉鬼之类的,死去的人只会瞬间化为能量投入世界本源等待下一次再转化为人或者什么,刚才不过是边南和天道借此联合耍了个把戏来骗他罢了,只是为了让他奋起抢回气运阻止洪俞辉的恶行。
边南偏头看向他,孟时易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纠结和挣扎,他静坐着痴痴望着这些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上开始祥云密布,一道道充满玄奥的光扑进他的身体里。
孟时易顿悟了。
*
边南看着看着忽然感觉于心不忍,他抬头凝视着天边的祥云眼神里有丝波动。
“我竟然也会感觉内疚。”
这一句话说得非常轻,轻到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
清水村。
师青曼愣愣地望着满天的祥云。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