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向姜姮证明自己可信,梁潇立即起身去打开橱柜拿出缎褥铺到地上,弓腿坐到了上面。
姜姮轻抿下唇,将要开口,梁潇抢先一步道:“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不信我吧?”
姜姮在昏暗中,轻轻说:“你加个被子吧,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梁潇笑起来:“姮姮,你在关心我吗?”
姜姮偏开头,凝着窗边一点微弱的光亮,道:“你不是说会带着我和晏晏安然回槐县吗?你如果病倒了,还怎么保护我们?”
她的声音娇柔细弱,若一汩细流缓缓浇灌入心。梁潇心想,她能这样跟他说话,别说是要他带她回槐县,就算是要可颠倒世间的至尊权柄,他也会纵马厮杀戮尽神佛恶鬼给她夺来。
如今就回槐县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她日日挂怀于心整天忐忑不安?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多大能耐。
梁潇愈发觉得她可爱,唇边笑意柔煦,目中暖光莹莹,“我就算不是摄政王了,我也能保护你们母女,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余生就剩这么一件事要做,若是连这都做不好,那我岂不是太没用了?”
姜姮看了他一阵,伏身趴到床上,将头陷入粟心软枕,声音嗡嗡的:“你无不无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现在挺会说甜言蜜语的。”
甜得人心怦怦跳。
梁潇瞧着她又是一笑,也躺了下去。
这一天长途跋涉后又折腾了一圈,躺下才觉出腰腿酸软,浑身透着疲乏。
他累,却睡不着,侧躺看向床上的姜姮,恰与她目光相撞,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如月光般柔和皎洁,这么安静看着他,格外专注。
梁潇觉得时光都好像静止,像一场甜蜜幽谧的美梦。
对视许久,姜姮倏然道:“要去见父亲和兄长了,还有几个孩子,我想给他们买点见面礼。”
梁潇微笑:“好啊,你想买什么,明天我陪你去。”
睡在姜姮身侧的晏晏哼唧了两声,姜姮立即回身去轻拍她安抚,哄了好一会儿晏晏才重新歪头酣睡过去。
梁潇小声道:“明天出门不带她了,让虞清陪她玩。”
姜姮笑起来,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摸梁潇的耳朵。
手伸到一半,蓦地停住。
还维持着半边身体倾出床的姿势,纱袖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皓腕,腕子上挂一只碧莹莹的翡翠镯子。
梁潇也愣了,怔怔看着伸向自己的素手,薄薄粉色的指尖一点莹白,月光下尤为柔和。
他察觉到姜姮想往回缩手,忙抓住她,顺势起身坐到床边,俯首吻住了她。
开始时姜姮是反抗的,这反抗渐渐变得轻微,直至消弭在梁潇温暖宽厚的臂弯环抱里。
亲吻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的,梁潇原本不想理,拥着姜姮不愿意撒手,可外面那人甚是不懂事,一个劲儿敲,最后开始叫“公子”。
是虞清。
梁潇在心底暗骂,早知就带姬无剑出来了,不情不愿地松开姜姮。
姜姮脸颊红晕薄透,喘息微乱,螓首低垂,发髻轻轻抵着梁潇的衣襟,将手抚在自己的胸口。
她平复了一会儿,外头仍旧在敲门,可梁潇迟迟不动,她不禁抬头看去,疑惑道:“开门呀。”
梁潇痴痴凝睇着她,侧脸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姮姮,你真美。”
姜姮还没来得及脸红,梁潇已飞速下床,去开门。
她回过神来,忙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裙,扶正歪斜的金簪,跟着梁潇过去。
梁潇一开门,虞清就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执剑,跑到桌边先灌了半壶凉茶水,才道:“都安排好了,姜指挥使说他后天会派神卫乔装来接娘子。”
梁潇斜睨他,没接话。
他终于察觉出屋内情形不对,梁潇的脸色沉得吓人,不安地抬手挠了挠头,问:“天都黑了,你们怎么不点灯烛?”
梁潇看向他的目光愈加不善。
还是姜姮红着脸轻声道:“晏晏睡了,所以才没点灯。”
虞清歪头看向床,果真见晏晏平躺在上面,盖着被衾,被面全是褶皱。
他想起什么,冲梁潇道:“我接到公子送来的信,派人把邸舍周围秘密围住了,若那人再来,定会当场拿下。”
说完,他朝向姜姮,道:“这邸舍暂时是安全的,娘子放心住。”
梁潇实在忍不了,想赶虞清出去,凛着声音道:“你也辛苦了,去吃点饭吧。”
虞清往外走了几步,大咧咧问:“公子你不跟我出来啊?你跟娘子有什么话出来说呗,晏晏睡着呢,别吵她。”
梁潇额间皱起的纹络深到像镌刻上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去吧,别操这么多心。”
虞清纳罕地瞧向梁潇,又偏头看看姜姮,见她娇媚面容上微有赧色,目光飘忽,不好意思看他似的。
他又瞅了瞅梁潇那恨不得提刀shā • rén的凉凉面色,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了。
虞清倏地拘谨起来,轻咳:“那个……我确实饿了,我出去吃点饭,我就住隔壁,公子你有事来叫我啊。”
他转身走,险些撞上门板。
经虞清这么一折腾,原本屋内弥漫的旖旎春意荡然无存,两人相视,甚至还在各自眼里瞧出一丝尴尬。
姜姮的手指微蜷,抓住袖角,轻声道:“明天不是还要出门吗?早点睡吧。”
说完,她碎步走到床边,把睡得四仰八叉的晏晏往里挪了挪,平躺在她身侧,掀过被衾把自己和女儿盖住。
梁潇遗憾地回来继续打地铺,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一口气堵噎在胸口,恨不得起身去隔壁把虞清揍一顿。
可他气着气着,突然又通彻了。
刚才虞清明明当着两人的面说这邸舍暂时安全,可姜姮还是没有赶自己出去,默认了他继续留在那里。
而且刚才他吻她时,她好像还搂住了他。
梁潇一下子心猿意马起来,望着姜姮沉睡的背影,不断回味刚才那个吻,唇齿间似还萦绕着她的香气,如兰似麝,清馥撩人。
他方才还有些遗憾,若虞清没来,兴许两人可以更进一步,可如今却想开了。
余生很长,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厮守,何必急在一时,只要姜姮回心转意,其余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心里美滋滋的,拥着被衾安然入眠。
一觉天亮,清晨他是被晏晏喊“娘亲”的稚嫩小嗓音惊醒的。
迷糊坐起来,见姜姮已经梳洗完毕,端着铜盆进来,拧着浸水的帕子给晏晏擦脸。
轩窗一直关着,朝晖透过茜纱窗纸渗进来,柔和地照着屋内的陈设。
桌上摆着汤羹碗碟,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晏晏没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小巧的鼻尖在帕子的挤压下略微变形,却还是乖乖地坐着,任由娘亲给她擦脸涂抹ru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