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的声音微凉:“不必。”
姜姮嘟了嘟嘴,松开罗帐,转身出去。
姬无剑跟她出来,在她身后絮絮念叨:“姜姑娘千万别生气,公子病了,心情不好,不是针对您,您别与他一般见识。”
姜姮停下脚步,想让姬无剑别送了,快回去看着梁潇,可一转身,看见梁潇站在窗边,正透过轩窗打开的那道缝隙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撞,梁潇立即缩身躲了回去。
姜姮那彤云密布般的灰暗心情霎时透进些光亮,笑眯眯冲姬无剑道:“阿翁别送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最大度了。”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回到闺阁没多久,王府里就闹开了。
原是那太医接到姜姮的帖子来王府问疾,却被临时告知病的那个人是梁潇,而非姜姮。
太医晓得其中厉害,不敢得罪姜王妃,立即去姜王妃跟前禀告,那姜王妃是当着外人面好体面的,客客气气把太医送走,当即发作起来。
她的怒火有七分撒在许夫人身上,三分落到姜姮身上。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梁潇拖着病躯过来了,他把母亲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字句清晰,不卑不亢地与姜王妃说话。
“此事是个误会,母亲关心则乱,行事有不妥,王妃责罚得是,以后绝不再犯。”
姜王妃十分厌恶梁潇,可他到底长大入仕,不好像他小时候那般随意折辱欺负,不轻不重训斥了几句,便将他们放回去了。
自始至终,梁潇都没有看姜姮一眼。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姜王妃警惕心大起,开始防着梁潇和姜姮走得过近。
姜姮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做不到心思细密,事事周到,好心办了坏事,十分懊悔地躲起来不敢见梁潇,可等她实在熬不住想见他时,两人之间已经过分疏远。
彼时身在局中,她看不分明,如今再回首,才有所彻悟。
梁潇自嘲矫情,这么点事许多年都走不出,可就姜姮知道的,那场面已十分令人难堪,她不知道的,看不见的,还不知梁潇受了多少细碎难言的委屈。
他后来的敏感、乖戾皆有因原。
姜姮托腮看他的窗,烛光仍旧亮着,盈盈漫开,她看得心底忧郁,仿似回到了少女时,偷偷瞧他,不敢靠得太近,又舍不得离得太远。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门竟被从里面打开,梁潇走出来了。
姜姮躲避不及,立即被他看见了。
他面带诧异:“姮姮?”
姜姮慢腾腾挪过去,问:“你要去哪儿?”
梁潇道:“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你睡了没有。”
姜姮疑心他在骗自己,目光细细剐蹭过他的脸,观察了许久,没觑出什么心虚,神色才稍有缓和,低下头不做声。
梁潇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问:“怎么了?”
他身上有冷冷檀香,萦绕于衣袖掌间,有点勾人。姜姮不知满腹心事该从何说起,倾身靠在他怀里,环胳膊搂住他,道:“我想和你一起睡,我睡榻,你睡地上。”
梁潇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低眸看她,她仰起头,目光清湛,“好不好?”
梁潇怎可能说不好,轻轻叹息,把她拉进了屋。
姜姮趴在榻上,托腮看梁潇忙前忙后地往地上铺缎褥,心情逐渐好起来,躺回去钻进被窝里,双手交叠合于身前,安然入睡。
第二日清晨,顾时安来叫两人去用膳,却亲眼见着两人从一间房里出来。
梁潇眼睑下两团青乌,瞧上去疲累不堪。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忙上前把梁潇拽到一边,低声道:“你干什么了?不是,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我还当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合着还是那德行……”
梁潇摆手打断他,打着哈欠道:“我要是说是姮姮半夜死活要往我屋里钻,你信不信?”
顾时安瞠目,愣怔了少顷,立即抬头看去,对啊,两人是从梁潇的房里出来的。
梁潇瞥了他一眼,想起昨天晚上,说好了姜姮睡榻他睡地上,可半夜他醒来,竟见姜姮和他一起睡在地上,还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深怕姜姮着了凉气,又怕和她一起睡榻第二天起来说不清,干脆把她抱回榻上,自己躺回地上接着睡。
眯了一会儿,一睁眼她又在自己身侧。
如此反复了四回,第二天清晨起来,梁潇面容憔悴地问姜姮想干什么,姜姮却一脸茫然无辜,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等情形,大约就是梦游。
梁潇把这一夜周折掐头去尾地说给顾时安听,在顾时安震惊的目光里,十分矫揉造作地叹气:“我只当她粘人,可没想这么粘人,我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