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世事纷扰,与我们何干?”
话说出来,没有预想中的难堪,反倒轻松了许多。
姜姮抬手抚上梁潇的眉宇,想把褶皱抚平。梁潇抓住她的手,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姜姮的神情微僵,倒不是说有多么抗拒,只是觉得“永远”二字过于沉重,平添了些负担。
梁潇察觉到她的变化,目光一黯,没再强求,只道:“你回姜府吧,那里是安全的,墨辞拼了命也会保护你,待事情了结,我会去接你的。”
话音甫落,门外响起顾时安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梁潇扬声应他,姜姮立刻从梁潇的腿上站起来。
顾时安的面容略有些拘谨为难,还是道:“官家想见你们。”
你们,包括梁潇和姜姮。
梁潇当即皱眉:“我和你一起进宫,姮姮回姜府。”
顾时安忖度片刻,点了点头:“好。”
姜姮在书案后悄悄握住梁潇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实在不想再回去等消息,不想提心吊胆,不想噩梦连连,既然如此,那干脆和他一起去,虽然有些风险,总好过安安稳稳受煎熬。
她赶在梁潇拒绝之前,道:“我今天在姜府见到辰羡了。”
梁潇的神情骤然僵住。
姜姮笑靥轻绽:“他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说不定明天还会去,后天也会去,他跟我兄长走得可近了,回姜府如同回自己家。”
顾时安忍不住抬袖掩唇偷笑。
梁潇的手指缓缓合拢,包裹住姜姮的手。
姜姮分外无辜道:“好吧,你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我回姜府等你。”
她说完作势要走,梁潇紧攥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齿:“算了,你想去那就去吧,今夜天色已晚,不要回去了,我派人往姜府递个信,托墨辞照顾咱们的晏晏。”
顾时安在相府后院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厢房,站在回廊下盯着,见梁潇搂着姜姮腻歪了一会儿,放她回自己的厢房睡觉。
没有继续纠缠,没有做出强迫之举,可真是难得,真是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顾时安苦笑着摇头,心道自己可真能操心。
姜姮有些择席,心里又存着事,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辗转了一会儿,干脆起身披衣出门。
夜已深,四处幽静,她手里提了把犀角灯,勉强照亮道路。
她看向梁潇的厢房,见直棂窗纱上渗出幽暗的光亮,缥若烟纱。
原来他也没睡。
姜姮坐在石阶上,托腮看向他的厢房,怔怔发愣。
她想起了少女时期,有一个夏天梁潇病了,许夫人咋咋呼呼地要请太医来看,被姑姑斥责了一顿,她偷偷摸摸地来求姜姮。
那时羽织不屑道:“不过是风寒,哪里就非要太医来看?无外乎前段时间三哥生病,那太医在王府进进出出看红了许夫人的眼,觉得她自己的儿子生病了,也得太医来看才不委屈。”
羽织年轻气盛,又被姜王妃从小惯着,从来不会看人眉高眼低,说这话时甚至没有避开许夫人。
许夫人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跟羽织理论,讷讷地转身走了。
姜姮耐着性子把羽织哄走,翻出自己的名帖,避开侍女们,独自悄悄去了许夫人的院子。
她要许夫人派人用自己的名义去请太医,待太医入府再悄悄地带到后院给梁潇问诊,姜姮年轻思虑欠妥,许夫人又是个心思浅薄的,半点都没觉出哪里不妥,当即照做。
两人原没有多少话要说,做完这件事,姜姮便告辞,偷偷爬墙摸去了梁潇的寝阁。
那寝阁轩窗半开,里头不时飘出压抑低沉的咳嗽声。
姜姮不敢敲门,干脆爬窗进去。
梁潇不喜人在旁伺候,哪怕病了,需得卧榻休养,身边也只有姬无剑,姜姮爬进来的时候,姬无剑正往香鼎里添安神丸。
他见到姜姮,骇了一跳,惊呼:“姜姑娘!”
他这一呼,惊动了榻上的梁潇。
翩垂的綦文丹罗帐内隐约有窸窣声传出,像是他匆忙从榻上坐起来。
姜姮隔着罗帐,道:“辰景哥哥,你不用起来,我没什么事,我就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里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传出梁潇微哑的嗓音:“谢妹妹关心,并无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姜姮伸出手轻轻抚摸罗帐,黏糊糊地不想走,道:“辰景哥哥,你为什么会生病?是不是中书省的差事太累了?我听玉徽说你前些日子陪上官出去应酬,喝了许多酒,吐到半夜,第二天还要早早去官衙。姑父那里不好说,我爹也认识朝中的一些官员,我让他往上递句话,照看一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