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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杀身之祸(1 / 2)

后续报道刊登了。

王雨潇认为,二愣子父子下此毒手太不值当。

如果别人动了他们的蛋糕,即使是一个村子的人,也应该是“零容忍”(社会部黑话),他们用愚蠢的善意,将自己和二嘎子一步一步地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二嘎子是一个见着都想踢两脚,可以说是对人畜无害的人。

他却被贪婪的欲望套牢了。

偷鱼的甜头,并没有随着他脑袋里摘去的骨头而消失,却随着镶嵌的钢板而加剧。

二嘎子开始变本加厉的报复性偷鱼。

二愣子一家掏了医药费,也难免产生怨气。

他们之间拉下的仇恨,像深埋在心底的生命饵料,最终,在自己一点一点地不断蚕食下,付出生命的代价。

晚报幽暗的走廊里,同行们都拿着报纸。

他们看着报纸,时间久了,也懒得去关心别人报道。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刊登的报道在版面的位置,然后把自己的报道的版面摘出来,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以备自己估算本月能得多少分数。

王雨潇手里拿着报纸,虽然后续报道是一个豆腐块的大小,但是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他的手机号码,像一串闪着光的金钱数字一样,在署名下面闪烁着——这是天都晚报记者的荣耀,也是打开新的一条财路。

自然也是领导管理手腕中的一项福利制度。

在单位里,记者就像毛毛虫一样,看似浑身带刺,实际内心十分软弱,每天都蜷缩着,努力向晚报这棵大树上爬着。

这种环境,对一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绝对是极大的考验。

王雨潇觉得,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毛毛虫和蝴蝶的两个身份中来回切换。

在社会上,记者就像蝴蝶一样,通过酒局搭建朋友圈子。回到报社,记者又变回毛毛虫,在夹缝中求生存,酒局的另外一个作用,如同给自己一针má • zuì剂,忘记切换的痛。

欣怡大姐从楼下上来了。

她扭着肥胖的身躯,两只眼睛都又大又双,五官除了一只眼的眼眉向上挑,其它位置都在线上。

如果此刻她能瘦下来,说她是18岁的少女也有人信。

可是,她有一只眼睛是贼眉,丰ru肥臀的身子骨,配合着像《白蛇传》小青走路,扭得十分夸张的走路习惯,怒斥着岁月的无情。

也暴露出,她像孙二娘一样,狠茬子一个,谁要是惹到她,非得剁成包子不可。

“老娘还懒得搭理他呢,是她妈的他吵着要见老娘的,居然见了还这副德行?”

欣怡抄起今天的报纸,一边爆粗一边吐槽她的遭遇。

这老娘们发起飚来,可得躲远点,在岁月面前,什么学历、地位,到一定的年龄和农村妇女一样,撒泼的属性暴露无疑。

只有一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同事,敢于上前劝说,因为平时她们也很要好。

王雨潇躲在洗手间抽烟,听到劝说的话,王雨潇差点把烟弄掉了。

“你也别生气,谁叫咱们平时太放纵自己了,人家说的也没错,确实有些影响市容了,除了报纸上那张照片,没有一张有人样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幽默的大姐,转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欣怡大姐也笑得差了气儿,在报社这个地方什么人没见过?这对于一个情感专栏负责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紧接着,来上班的同事陆续赶到收发室取报纸,大家都是一头雾水,都议论楼下那个男的在骂谁呢。

谁也没想到,一个欣怡的粉丝居然破口大骂。

王雨潇心想,也确实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但是,谁不都是把最好看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粉丝呢,即使照片是十几年前拍摄的!

冷静下来,那个男子终于醒悟过来。

“早知道不来了,还不如把美好都寄托在照片上。”

他看着大厅里的保安绷着要笑的脸,男子也不好意思的说。

“老实说,她写的情感实录,我非常喜欢看,时间长了,便对这个人比较着迷,甚至从照片上看,以为她是一个天仙。”

“唉,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啊!”

说完,他一脸苦笑着离开了,楼下的保安终于放声大笑,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

估计这几天,看到欣怡大姐的,都得忍不住偷笑。

可那个大姐依然自信满满,扭着像蚯蚓吃撑了一样的的身躯,电话里和采访女子约一个能喝咖啡的地方。

王雨潇下楼,正赶上这几个保安笑得不成样子。

心里有些愤青。

“一来闹事儿的读者,你们比谁都他娘的怂,看笑话,可是比谁都积极。”

王雨潇之所以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这些保安,是因为前一阵子有人闹事儿,他们维护秩序的能力着实不怎么样。

怎么回事儿呢?

王雨潇写了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曝光报道,在全市掀起轩然大波。

吃火锅的是一位大学老师带着女朋友,没想到,吃到了一根头发。

这位老师十分气愤。

“我们不是矫情,做餐饮的,有失误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看我们快吃完了,才发现头发,等于涮了一顿头发,这也太恶心了!”

“要是炒菜,我们也就夹出去了,这事儿就算了。可是这刷火锅的锅底儿里出现头发,我们实在难以容忍!”

听他这番话也在理,王雨潇觉得,二位都不是矫情的人。店家主动拿出诚意来,估计也就没记者什么事儿了。

大学老师气愤的说。

“这是你来了。他们刚才还很横着呢。出现这个事情,他们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负责,更不愿意道歉,态度十分恶劣!”

王雨潇希望前台经理调取监控,看看头发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那位经理直接承认。

“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传菜员没有戴帽子的习惯。”

“我们这次吸取了教训,努力改进。”

“对这对先生女士的遭遇,我们表示同情和理解。店里为了表示诚意,给您重新换一个锅底,当然,我们也愿意免单。并再次对给您造成的不必要损失表示道歉。”

大学老师的女友一把牵着他的手,气愤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起身便走了。

前台经理把老板请了过来,老板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记者兄弟,你看,这事儿我们处理的怎么样?既然都解决了,咱就别报道了。”

王雨潇不是不通情理,他这样告诉她。

“你们早一点拿出诚意来,也就没我们记者什么事儿了。”

“再说,我们外出采访,那都是经过领导层层审批的,包括报道也是一样。所以,对于你的要求,我们一个普通的记者是做不了主的。”

女老板一脸猴精,眼见记者搪塞的话在理上,她也只好一脸尴尬的赔笑。

当王雨潇走出店门,那位前台经理追了出来。

非得往王雨潇的裤兜里塞钱,王雨潇平日里穷得要命,对钱非常敏感,只斜眼一扫,基本就能判断出有几百元的额度。

差不多接近半个月的收入,说王雨潇不动心,那是假话。

王雨潇心里也在斗争,他自己一边骂着自己是他娘的肉体凡胎,一边又怜惜羽毛,他劝着自己,和前途比起来,这点鸡毛蒜皮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正所谓,社会上鱼龙混杂。

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付出血汗钱。

如果记者一旦把握不住,都是麻烦事儿。

以为纸里能包住火?其实,从记者平时的举动完全能看出来,突然,他请你和领导喝酒了,或递上一根好烟。

或许,都不是正道上来的。

在社会交往中,朋友走动也正常,但是,哪有不带着目的的呢?

龚总编曾在例会上三令五申,对这样的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不过,曝光的报道,要是有人敢收钱,那是自毁前途。

为了减轻被曝光后的损失,很多商家都托关系。

最终,都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花钱了事,和自家买卖的未来相比,这点钱当成打个水漂了,反而,又显得很值当。

龚总编有时候也很难做,记者付出的辛苦,一次次的被他送人情。

在例会上,龚总编故意检讨,假意体会民众之苦,来诉说他的苦。

“最近,压住没发出来的稿件很多,也tā • mā • de没办法。”

“咱们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你们说说看,市领导出面,咱们直管领导说的话能不听吗?还他妈想不想混了?”

“再说了,那个部门的局长找到我,我能不给点面子。”

“工商的管着咱们广告,若要严肃监管,很多广告都发不了,这直接影响收入。税务的更得给面子!所以,天都市就这么大,人际网交织复杂。”

“以后,你们被压的稿件都算分数,这回你们也不用那么牢骚满腹了。”

晚报赚钱了,龚总编时常大手一挥,奖励出彩的新闻报道。

他这个手腕,别说好喝酒的社会部,全晚报的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那次例会之后,龚总编手机基本处于关机状态。

他的秘密手机号码,只有报业集团的重要领导,晚报广告、发行的人才能联系上他。其他集团领导和社会朋友,也只知道官方的那个手机号码。

龚总编手机打不通,谁也别想找到他。

晚报影响力不断扩大。

这种压下曝光报道的人情价码也随之加大。

想要走偏门,中间人也得掂量一番,他所要维护的人是否值得,或者他得到的报酬是否值得他这么去做。

无论什么单位,有人就有社会,就一定会复杂。

通常,残忍的一面都是藏着掖着的。

愿意研究官场的人,都愿意在人与人的社会交往中烧脑,甚至,还有去自行脑补一些《厚黑学》之类的。

令王雨潇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名校出来的前辈门,前仆后继的倒向了权利游戏。

他们饱读大学书籍,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领悟?

更让王雨潇吃惊的是,一个豆腐块的报道,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做记者的最高境界,正是“玩儿命”!(据有关数据显示,高危行业中,记者居然位居前三位之中。)

一根头发到底引发了什么?

原来,火锅店女老板是别人小三儿。

他以为自己的“靠山”有点能耐,非逼着他出口恶气。

就算他在道上混的,想到报社这样的单位闹事儿,他也得三思后行。

要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儿。

这小子摊上个难缠的小三儿,他也只能酒壮熊人胆。

男子一身酒气,冲着保安就是一嘴巴。

还露出一把枪的枪把儿。

保安一个比一个怂,就这样,那男子轻轻松松、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晚报办公区。

男子拿着他的枪,喊着王雨潇的名字。

“今天,老子就要你一条腿!我让你瞎tā • mā • de写!”

郑威做为社会部的二把手,岂能容他在晚报撒野。

郑威安排同事去楼上记者机房。

“告诉王雨潇,有人闹事儿的找他,叫他在哪里躲着。”

在社会部,有句黑话,“叫唤的狗不咬人”,所以,即便那男子豪横,郑威也没拿他当个人来看。

只是,那个男子狗眼看人低。

居然向社会部二哥动手,这一嘴巴打在了天都晚报的脸上,他会承担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嚣张男子被警察带走了,120救护车,把郑威送到了人民医院。

社会部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人害怕,年轻人本身胆子就大,又有报社这棵大树撑腰,谁还能瞧得起这帮虾兵蟹将呢?

王雨潇也是累了,写好了报道,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吧,王雨潇发现人报社的人怎么这么稀少。

他担心郑威可能出什么事儿了,便下楼了,果真如此,他还以为事情平息过去了。

“你怎么在这呢?郑威为你的事情挨打了,已经去医院了!我的妈呀,你的心,咋这么大呢?”吓够呛的女同事心有余悸的说着。

王雨潇通过电话得知,郑威在人民医院开了病房。

他急忙打上出租车,来到医院,看到郑威躺在病床上,王雨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本来俩人就是老乡,还是兄弟关系,出了这个事情,王雨潇就该在病房陪着他。

这豪华的套间,比起他的寝室强百倍,室内有洗手间,还有热水器。

在医院,王雨潇还时常能接到监察室的电话,仔细核实之后,确认记者没有责任,报道写地没有问题。

确认男子纯属胡闹之后。

天都晚报展开反击,每天报纸的头版都会导读,对闹事者的调查进展,以及丑恶嘴脸,一一进行报道。

很快,便有人出面了协调此事了,郑威便得意地出院了。

具体是怎么解决的?王雨潇至今也不清楚,也不该是他这类角色该知晓的。他只知道在酒桌上陪笑脸,仿佛他是这个事件中的罪人一样。

“市里领导出面了!”

王雨潇只听过郑威轻描淡写地这么一说。

他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嚣张男子还是有些背景的。

老装接过话茬,他从来都是社会部最聪明的人!

“背景再深,这种恶劣的行径,他能少花钱摆平(社会部黑话)这个事情吗?”

王雨潇心领神会,老装言外之意担心王雨潇瞎问,弄得好像要分钱似的,再说了,继续说这个事情也没有必要了,不如喝些酒闲聊几句。

王雨潇心里也嘀咕,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报道,最后,让郑威成为了英雄,事件的主角,这都是拜这些怂得不能再怂的保安所赐。

王雨潇怎么也想不明白。

“在报社这样的单位,你怕的是什么呢?”

在王雨潇脑子里快速回放“持枪门”之后,他看到了楼下等着的两个同行。

两位男同行都身穿着黄色夹克,背着摄像的设备。

王雨潇把他们请到了办公室。

在天都市,晚报的影响力稳坐媒体行当的头把交椅,晚报的记者,尤其是社会部的记者,从来不鸟电视台和其它两家干报纸的,连本家的日报,也不放在眼里。

在社会部记者的眼里,他们花着晚报赚来的钱,只会“捧臭脚”。

但是,今天这两位,是来自一家卫视王牌栏目的同行,他们对王雨潇报道的《神奇村妇:嗜吃剧毒农药》很感兴趣,为此,专门来一趟,拍一期节目。

为了表示谢意,王雨潇也要说几句,有关他报道神奇村妇的事。

无非想让他在电视上露个脸儿。

对于王雨潇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希望村子里的父母能看到自己在电视上的样子。

也正是有这方面的心里需求,王雨潇难免有些紧张,他不惧怕眼前像怪兽眼珠子似的镜头,他只关心自己在乡亲父老面前的形象。

此时,王雨潇和太阳湖村的大海没什么两样,无法掩盖自己的虚荣心。

王雨潇介绍说。

“前天,有个男子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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