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推杯换盏,不住的往胃里倒。
有记者舌头也捋不直,耳朵也嗡嗡的。
表忠心的话,说得稀里糊涂,令人捧腹的是,郑威也听不清什么,一盖定性为捧他臭脚的话,不住的点头。
明天的太阳如同橡皮擦,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事实并非如此。
无论喝多少酒,王雨潇发现大家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喝酒并不能má • zuì,只不过是一些人拿来当成做坏事儿的借口。
酒局最后,兄弟们也开始穿插交流。
仿佛酒后才能放得开,演技才不至于那么拙劣。
王雨潇忽然觉得很无聊,他也很清醒。
只是秋日夜晚的微风,把他吹得晕乎了,他打着寒颤,感受着人际交往中的一丝凉意。
他系上衣服的扣子,望着乡野的长空,心中不禁感叹。
他觉得,很多事情只是改变了一个表面。
深层次中,实际上,作为一个记者,无论你有多么强烈的正义感,或者亦正亦邪的包裹下,都不具备改变一个社会问题的能力。
就像那位村妇一样。
无论怎么帮助她,最终,她依然选择一条不归路,她吃的不仅仅是有毒的六六粉,而是比六六粉更可怕的顽固思想。
村妇是想与其花更大的精神代价,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不如享受其中。
而有些人,那怕是只有一天,能不被任何思想所左右,他此刻都是自由的。
为了那一天,他可以倾其所有。
村妇是对?还是错?都只是一种选择生活的方式,只是,她的想法不同罢了。
所以,再有思想的记者,也无法引导大众去改变思想,无非是就事论事取悦一下读者,还有记者那颗被欲望填满的灵魂。
王雨潇抖了抖肩膀,系上了腰带。
放水之后,他再次回到了酒桌上,坐在椅子上,感觉刚刚胀满的膀胱舒服了很多。
“你干啥去了?”
老装拿起酒杯。
“来,咱哥俩自残(社会部黑话是单独喝的意思)一个!”
王雨潇一饮而尽。
他那思绪乱飞的意境,顿时全无,忽然进入演技巅峰的状态。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兄弟们,国栋主任身体里流淌着蒙古族的血液。让他带领给兄弟们唱一首助兴怎么样?”
国栋好这口,爱喝得尽兴时候唱歌。
王雨潇深知这一点,才卖弄自己的演技给国栋搭个场子(社会部黑话是搭台子的意思)。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王雨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歌总是很有魔力,听了就像干杯的感觉。
小民不屑的肿眼泡撇了一下国栋,嘴上还不饶。
“草,就会这一首还总唱!”
他费劲的捋直了舌头,一切只为了调侃国栋一句。
不过,小民喝多了,二人的赌局,他输得一塌糊涂。
王雨潇看出来,小民是故意灌自己的,他心里有很重要的心事。
缓了好一阵儿,小民说。
“郑主任,我得说两句!”
郑威不但示意他可以讲话,还亲自给他搭个场子。
“兄弟们,安静一下,让小民讲两句心里话。”
此刻,他的大眼睛里全是眼白——一副低着头,又抬着眼的醉意朦胧状态。
小民把两个嘴角向下撇,端起了酒杯。
“郑二哥,我小民今天喝多了!”
“兄弟们,大家别见笑啊!”
小民说起自己的心事。
“以前,我真的没怎么动心过。最近,我同意了,我同学给我的安排。”
“我们都是石油院校毕业的,他们混得都不错,然后,想通过关系把我的工作安排好了。”
“以后,可能和大家见面的机会都少了。希望在坐的兄弟们,不辱使命,好好干!”
“今天,我借老宋这杯酒,向大家告别!”
说完,小民一饮而下,大家也跟着干杯了。
屋子里,吃惊的伙伴们,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开始不舍起来,连那几个被他调侃的老娘们,也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社会部人总是这么有情有义。
其实,领导早就知道他辞职的消息。
这个饭局,对于社会部人来说是聚会,对于小民来说,有着特殊的回忆!
酒喝好了,已经是深夜。
大家登上了面包车。
国栋异常兴奋,告诉司机放一个舞曲儿。
在他的带动下,大家在车里撒着酒疯,和群魔乱舞一个样。
嘴里的烟像鬼火一样,混乱的晃动。
蓝色的烟气不停地从车窗飘出,像车里着火了似的。
不一会,车停在旷野的路边。
大家解开裤腰带,肆无忌惮的畅快起来。
舒服之后,小民怎么也无法离开,原来,他把腰带系在了,路边那株奄奄一息的树苗上。
他一边嘿嘿傻乐,一边苦于无解。
国栋一边嘲笑他,一边帮他解围。
车里的弟兄,看到他的糗事,笑到流泪。
他一直是以随和,略带小气的哈哈笑形象示人。
今天,他之所以醉得一塌糊涂,正是永远也逃不开的晚报情节。
社会部又将失去一位另谋高就的战友,大家都赞赏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人生路,他一脸不舍,却让兄弟们无限羡慕。
舞曲的声音,消沉了,酒鬼们被晃荡的板油路哄睡了。
一路颠簸。
王雨潇终于回到寝室,觉得浑身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的心里,他一直在揣测,自己的命运又在何方呢?
唯一肯定的是,他可是没有小民那样的人脉。
王雨潇趴在枕头上,乎乎大睡,对于生存之道,他只能默默的,捧着社会部两位大哥的臭脚,仿佛王雨潇这个饭碗是他们给的一样。
他只能在混饭吃的队伍里惶恐度日。
清晨的阳光反射进来,王雨潇费力的起身。
“这酒好像真的不怎么上头,感觉头没那么疼!”说着,王雨潇从床底下抽出脸盆。
刚一起身。
“我靠,是不上头,上腿啊!”
扶着门,缓一缓,他才觉得腿脚利索一些了。
小宇听见动静也起身了。
“起来了,你昨天可是没少喝,我昨天就吐了。”
王雨潇撇了一下嘴,便去洗漱了。
他先洗了一把脸,迅速的让自己清醒一下。
然后,王雨潇抹上一丁点牙膏,但他清楚,少抽一盒烟,什么高级牙膏都能用得上,却为了一盒烟,勒紧了牙膏的腰带。
他用力的捅向口腔,恨不得把酒糟的味道给刷没了。
没想到,牙刷像是碰倒了泔水桶。
昨夜,那些还没来得及穿肠过的酒肉,混合着被胃里的强酸腐蚀的刺鼻味道,喷涌而出,连鼻子都成了通道。
王雨潇感觉一阵酸爽,又感到一阵头晕。
好像老天恨不得把他的肠子翻个面,生怕还有一丝欲望,没有吐出来似的。
此时,王雨潇特别担心有人进来,其实,他不再脸面,只是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尤其,那个打扫卫生的大妈。
每次碰上上厕所的男生,她都是一脸狐疑地看向他们,好像男生回避一把年纪的她是个错误。
“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看你那个破玩意儿!”
要是多说几句,她还会爆粗口。
“你们不乱尿,老娘会愿意来这骚哄哄的地方?再说乐了,年纪轻轻的,不能对准点吗?”
王雨潇一想到这些,真是惶恐不安。
情急之下,他把所有的阀门都打开了,却只有他用的那一个水阀最好使!
王雨潇赶紧抄起身后的扫把,清理水池里垃圾。
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水池干净了,可是那股子酒味还在。
王雨潇打开了窗户,赶紧刷了几下口腔,然后,端着盆子闪人了。
他也算是尽力了。
小宇听到王雨潇不堪的声音,关心的问着。
“吐了,怎么样?没事吧?”
王雨潇一边打扮一番,一边说着。
“吐完了,反而觉得好受多了。”
这时,洗漱间传来骂声。
“唉呀妈呀,这家伙喝的,吐了咋地?这么大味呢?这tā • mā • de吐那了。”
“这一天天的,这帮王八羔子是真难伺候啊!”
大妈摆着臭脸子,面对无从下手的水房,破口大骂。
很多男生从寝室出来,看到她走廊都绕道走。
好像一个眼神都能点燃她的怒火。
也难怪她发牢骚,谁经常干这样的工作都窝火。
大妈抄起扫把,天天在寝室的记者面前耀武扬威的,多牛逼的记者,她没骂过?
“是不是你喝的?喝那些玩意干啥?多难受,出门采访还他妈一股酒味,不让人嫌乎吗?”
王雨潇被她一股子暖流电到。
其实,大妈也不是铁石心肠,一点人情味不讲。
王雨潇嘿嘿一笑,她假装打,他假装躲一下,便跑了。
“你他妈也不学好,是不是跟他一块喝的?”
小宇也从猪腰子脸上挤出一个假意的笑容,跑去了洗漱间。
王雨潇心想。
“那王八羔子比我还坏着呢,怎么都觉得他是好人呢?”
来到单位,公示板上贴着红头大文件。
天都晚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正规的要命,内部发个公示,还弄个红标。
对于这些散兵游勇来说,实在是严肃不起来。
公告指出:由于近期曝光稿件比较多,天都市委宣传部要求减少曝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