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闻嘲风也考虑过龙嗣外流的可能性。
他让羡门拿来了大启闻氏的谱牒，非常之多。这还只是复刻版。闻氏宗亲人手一份，还会时不时更新增补,甚至在他们小的时候,还有专门课程,教他们认清这些亲戚关系。有点像是前朝世家流行过的背谱牒，甚至诞生了谱学那样。
自闻氏龙族诞生,到建立王朝,再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宗亲关系盘根纠错,很多亲戚都已经很疏远冷淡了,看别人的家史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闻嘲风以前就很不耐烦背这个。
谱牒分两部分,有一卷卷的介绍,也有一张写在羊皮纸上、十分硕大的关系图，羡门如今就在屏风上努力,铺展挂开了这张图。
闻嘲风一边看着，一边突然想起来问寒江雪：“你知道大启之前的历史吗？”
寒江雪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国子监的作业里倒是有,但我怕篡改历史，一道也没敢自己写。”
读史可以明鉴，寒江雪还是很喜欢听历史故事的,只不过大启情况特殊,比寒江雪了解过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悠久。只大启这千年来的狗血沉浮，就已经够他研究的很久了，他便暂时没有再去涉猎千年之前的历史。
于是，闻嘲风就顺便给寒江雪稍微补上了这一课。
在大启之前的朝代，被称为大苍，苍生的苍。当时称帝的还不是龙族,而是更加上古的神秘异兽。那个时候众人能够幻化出来的兽型，都是这样更加富有玄幻色彩的。
从玄武到白泽，从神兽到凶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变不出来的。
大苍更信奉血脉中的力量，觉得阶级是老天注定的，有人生而高贵，有人就是低贱。这样畸形的人生观念，滋生了世家遍地、门阀林立。
虽然寒江雪觉得大启已经很封建，很阶级了，但其实大苍才是。阶级固化严重，上升渠道被簪缨贵族把持，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社会因大量的土地兼并而动荡不安，阶级冲突被不断刺激，底层人民的生活十分困苦。
能幻化成神话系的人，甚至不觉得自己和只能幻化成动物的人是一个物种。
就像蛮族的食肉系歧视食草系一样，总有那么一部分脑子有病的人，觉得自己天生就该高高在上，不愿意相信众生平等，不管他们出于什么阶层，都要搞出来一个有别于大众的小团体，好凸显自己的地位。
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大苍这样惨无人道的统治下，起义接连不断，此起彼伏。直至位处东方的龙族闻氏，也率部举起了反旗。
东海闻氏也是世家之一，而且还是当时有名的大世家，却最终走上了推翻世家统治的道路。
世家中的神话种，当时本就已经越来越稀少，他们又瞧不起动物种，哪怕是自己人幻化成动物，也会被他们瞧不起，内部的打压排挤十分严重。这也就导致了，在闻氏率部起义后，神话种的世家们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等大启逐鹿，一统中原后，彻底取缔了世家门阀制度，神话种也就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除了大启的皇族是龙，蛮族的皇族是梼杌以外，也就只有其他周边几个小国的皇族是神话种了。而保留这些神话种的原因，也不是他们有多厉害，只是因为之前武侯就和儿子讲过的，是一种彼此在气息威压上的制衡。
当神话种的威压再构不成威胁时，他们将会彻底失去这份特殊性。
寒江雪：=口=
曾经他以为这是一个古代版的兽人世界，没想到现在彻底玄幻了。只不过是一个从千年前的高魔，降级到了千年后的低魔的世界。过几天要是再出现什么灵力啊修真的，他大概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咳，当然，开个玩笑，寒江雪是知道的，这个世界虽偶有奇怪之处，好比男变女什么的，但总体来说还是科学的。至少不会存在什么逆天而行的修真门派。寒江雪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了，不管是武侠还是仙侠，梦基本都碎了。
谱系图终于挂好了，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对应写了他们在哪一本书里的哪一页。
寒江雪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寻找闻嘲风。
龙子、龙女的名字，都会被用金青色的笔写出来，有别于其他兽形的宗亲，还是比较显眼的。如今有记载、还活着的龙子龙女，一共二十六人，其中没有成年但已经足够岁数参加潜渊节的，一共八人。在这八人里，有继承权的只有大皇子闻义济。
其他七个龙子龙女都是宗亲，因为皇帝闻云幛自己有龙子，还有年岁很小的龙女，他并没有像先帝一样在宗亲中展开收养。
闻嘲风的这一支，曾祖父曾做过皇帝，被赐予了最肥沃的土壤当藩地，也就有了无夷王这个铁帽子。只要没人造反，他们家就不会降等。从祖父到父亲，都是实打实让人眼馋的实权王爷，藩地之内不仅有铜铁矿，还有金银矿。自成一国，自给自足都没有问题。
不过大概也是为了防止无夷王乱来，每一代的他们，不管是不是皇子，而会在京中长大。
他们这一支还有个特色就是子嗣不丰，不是每一代只有一条龙，而是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到了闻嘲风这里，更是……人人都不看好他会有自己孩子。
闻嘲风对男女之事也一向冷淡，比起追求有个继承人来继承王位，他更想自己去奋斗去搞下皇位。
先帝那一支的特色，则是孩子颇多，但没有龙。不只是先帝，先帝的爹也一样。寒江雪对着谱系数了一下，在先帝的兄弟里，只有他和河王是龙子，没有龙女。到了先帝的孩子这一代就更惨了，全灭，既没有龙子，也没有龙女。所以先帝才不得不在宗亲中挑选养子。
这样的先例，大启古已有之，好像不管是哪一支。进行着进行着就缺龙了，然后就得过继。
先帝的父皇景帝就是这么当上皇帝的，结果没传两代，就又换到了今上闻云幛这一支。
“事实上，在景帝朝时，就已经有过请立宗亲的传闻了。”闻嘲风虽然不爱家史，但他的记忆里就是这么好，哪怕不爱，也记忆很深。要不是景帝后来有了先帝和河王，说不定皇位早就换人了。
当然，这一来，也就轮不到闻嘲风被先帝收养，拥有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寒江雪却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闻氏是比较忌讳luàn • lún的，觉得前朝那种为了生下纯粹的血脉，什么堂姑侄、亲兄妹的，太过骇人，从根上就杜绝了这种骨科行为。
但全天下就闻氏一家是龙族，他们不管和其他什么原形的人生下孩子，孩子都有一半以上的几率不是龙。这么一代代的传了上千年，如今还能生下这么多龙嗣，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好吗？理论上早就该稀释完了。
“我觉得比较值得注意的，是这么几个下落不明的公主。”闻嘲风指了指谱系上的几个名字。
公主自己不一定是龙，但她们的孩子是有可能继承母族血脉的，闻氏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在民间发现了龙族，一追溯，祖上曾出过某个公主，便又重新认回了宗亲。
当然，太过遥远的公主、郡主，可能性也不大。
重点是和景帝、先帝有关的公主，好巧不巧，每一代都有公主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意外。
其中和寒家关系最为紧密的，便是楚国长公主。她是先帝的亲生女儿，母妃是很罕见的一种名叫虺的蛇类，但长公主却既不是龙也不是虺，而是蛟。
寒江雪不自觉就脱口而出：“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
这是《述异记》里有过的说法。
“是的。”闻嘲风点点头，“当时朝中确实有过传言，说长公主这是综合了爹娘的一种结果。”
但不管如何，先帝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的，她有过一个驸马，不过在她仙逝之后，这位楚国驸马就被圈禁了，两人也没有孩子留下。
“但据说长公主和别人是有孩子的。”闻嘲风都是听说的，也没什么证据，只是本朝公主确实一直有蓄养面首的习惯，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绝无对长公主不敬之意，我知道你们一家都很感激楚国长公主。只是传言就是这么说的。”
而楚国长公主如果真的有个孩子的话，算算时间，那孩子和寒江雪、大皇子是差不多大的。
寒江雪倒没觉得这有什么敬不敬的，男人三妻四妾，公主面首男宠，大家都一样。
只是寒江雪觉得楚国长公主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会天然拥有我家的拥戴。”寒江雪和小伙伴随口开着玩笑，“对方只要亮出来他娘是楚国长公主，那我们全家就会自动站队了。根本没必要搞这些阴谋。”
楚国长公主之于寒家的意义，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够说清的。不只是寒老夫人和寒武侯会想要报答对方，全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没有楚国长公主和她的母妃，就绝不可能有寒家的今天，他们肝脑涂地也会在所不惜。
闻嘲风心中警铃大作，虽然知道不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还是总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要不是肃王年纪不对，他都要觉得原文里的肃王是楚国长公主的孩子了，所以他才能让寒家那么给他卖命。
“其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