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嘲风抿了一下唇,在他父亲的名字那里划了一下,然后才转到了他旁边的堂姊妹身上。这也是一位公主,越国公主,就是传闻中被他爹放走的那一位。
越国公主其实算是先帝的姑姑,她爹就是那个因为没有龙嗣而传位给了景帝的皇帝。这位不是个什么好皇帝,不管是对百姓还是子女,都没有仁慈之心,正是由他做主,才把自己的小女儿越国公主送去了蛮族和亲。
这位越国公主称得上是一句命途多舛,从小便被祖父嫌弃,后来又小小年纪就嫁给了足够当她爷爷的老汗王为继妻。
这也是上任无夷王不忍她再去受辱的原因,他们曾一同在京中长大,是关系很好的亲戚。
越国公主是明确知道的下落不明,且对大启有着浓重恨意的一位。她在被送去和亲时,曾流下过血泪。她的父皇对她承诺,她丈夫死去的那一天,就是她能够启程回到大启之日。
结果,她的父皇骗了她。
等她回来时,先帝刚刚继位,他是很想兑现承诺的,只是朝中局势不能允许。这也是上任无夷王私下放走越国公主虽被人人问责,但先帝却没有为难的原因。因为先帝也十分怜悯越国公主的遭遇,也因此,坚定了先帝打死不愿意再送公主去和亲的想法。不管这公主是不是他的女儿,哪怕是宗室女也不行。
还有一位公主,就闻嘲风和皇帝闻云幛这一代的了,传闻中已死的七公主。她是龙女,死在了渭水血案。
但据说只有闻云幛看到了七公主的尸体,后面是没有打捞到真人的,至今也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七公主其实也不是先帝的孩子,她是宗室女,父母在她出生没多久就因为意外双双殒命,她则凭着龙女的身份,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养在了身边,任性刁蛮,人人厌之。”如果不是她死的那么痛快,闻嘲风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当然,宫中至今还在流传着其实是闻嘲风暗中用计害死了七公主的传闻,闻嘲风为了威慑别人,也没有否认。
寒江雪得出的结论是:“太后真的不会养孩子。”不管是淮王还是七公主,太后都溺爱的过了头。
三位公主,三种不同的人生境遇。
命运最惨的是越国公主,没有个好爹,也没遇到个好时代;性格最好的是楚国长公主,虽然生活的时代依旧糟糕,但至少她爹不会卖女求荣;最刁蛮的是七公主,生在一个富足的环境中,爹娘去的早,却遇到了很爱她的先帝和太后,只是她却好像永远不知足。
“楚国长公主和七公主不就是姐妹吗?”寒江雪发现了哗点。
闻嘲风一僵,他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一直刻意混淆寒江雪对两个公主的概念,是因为一旦两个公主画了等号,也就是说他和楚国长公主也是姐弟。
“我爹和楚国长公主情同手足,那你不等于是和我爹一代人?”寒江雪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
本以为是挚友,没想到其实是小叔。
闻嘲风:“……楚国大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当时谁都还没有意识到,先帝不会有龙嗣。群臣上书请求先帝另养宗室龙子,是在很后面了。”总之,虽然是同辈,但其实已经是两个时代的人了,中间有很大的跨度和间隔。
闻嘲风入宫时,楚国大公主都仙逝好多年了,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大姐姐。他是典型的辈分高,而年纪小。
七公主的排序仅仅是因为先帝的女儿比较少,都是儿子,让先帝很不喜欢。
寒江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明显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好比,小叔,过年有压岁钱吗?
赶在寒江雪开口气死自己之前,闻嘲风转移了话题:“不过,即便七公主当时没死,她的孩子参与到这些事里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她死的并没有那么久远。”哪怕当时就怀孕了,孩子如今也不会超过十岁。
寒江雪点点头,对此是认同的,他们还是要重点聚焦在前两位公主或者拟态的这个线索上。
该聊的都聊完,寒江雪就陪着闻嘲风吃了一顿寡淡无味、少油少盐,但寒江雪坚持病人应该这么吃的晚餐,然后这才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愉快的一天又落幕了。
寒江雪在大门口遇到了同样刚刚回来的寒武侯,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一个说要陪小伙伴吃饭,一个说要陪旧部喝酒。
两人都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在点头之后,就再没有追问。
寒江雪一回自己的小院,陆司令和李副官就围了上来,喵喵的叫着好像在告状。今天下午你走之后,来了个小麦皮肤的怪女人,挨个提溜着后脖颈把我们拿起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检查什么!吓死猫了!
可惜,寒江雪并不懂猫语,只又胡乱“喵喵”了回去,和小奶猫玩了个痛快。
这个怪人不是别人,正是寒江雪的二姐寒一世,她只是怕弟弟分辨不出人和动物的毛病,导致他在一群动物里混养了一个人。
寒家有不少仆从,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以前家里不同意给寒三养小动物,就是因为寒夫人有这样的隐忧。她娘这才离开家多久啊,她爹就敢阳奉阴违了。啧,寒二在检查完所有的小动物都没有问题之后,还是决定暗中给她娘写封信,背刺一下她爹。
找寒夫人告状,算得上是寒家仨倒霉孩子的传统艺能了。
寒江雪晚上偷偷抱着他爹不让他抱进被子里的小猫一起睡觉时,无不满足的想着,除了烦人的幕后黑手,他如今的生活也很不错呀。
然后,没几天,寒江雪就明白了什么叫平静的生活注定要被打破。
就在寒江雪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洗漱、吃饭,没有在餐桌上见到亲爹也不奇怪,让马夫套好马车,准备带着作业前往小伙伴闻嘲风的府上时,他发现大街戒严了。他家附近住的都是朝中勋贵官员,平日里侍卫走动屡见不鲜,但像这样把他们当贼一样防着的局面,却还是寒江雪有记忆以来的头一回。
寒家这边一套车,那边就有人来询问。寒江雪一看制服样式,还是老熟人,地锦卫。他们总做这种事,怪不得不得人心。
本来那边的地锦卫是非常蛮横不讲道理的,等一听说是寒家的三少爷用车,态度马上就有了缓和,但却不是对权势的畏惧,而是明显的对自家上峰的敬畏。他对马车里坐着的寒江雪道:“还请您等一下,我这就去回禀。”
寒江雪本以为对方是去请示上级,看看能不能放行。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夏荪美本人,她已经彻底接受了变成女性这件事,换上了女性卫队长的制服,和男性的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要更加精致一些。长发高高竖起,眉宇间虽还是带着那么一点阴阳怪气,但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开心着,大概是因为爱情。
夏荪美腰间佩着刀,骑在高头大马上,几步就从空旷的街道上行驶了过来。然后,亲自主动下马来和寒江雪解释:“如果您是要去无夷王府,那我建议您还是暂时先回府吧。”
“怎么?西城也戒严了?”
西城戒严所代表的信号,绝对是比东城戒严更严重的,这说明出事的不只是朝廷,有可能还涉及到了皇室。
“是也不是。”夏荪美没和寒江雪卖关子,直接说了理论上他们是不应该说给别人听的一些内容,她小声对寒江雪道,“西城确实戒严了,但如果您想去,我可以给您开通行证,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无夷王此时并不在府上,我接到通知,所有的龙子、龙女都已经于今晨被紧急传召入宫,无旨不得擅自离开。”
也就是说,闻嘲风此时人在宫里,根本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有说是因为什么吗?”寒江雪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此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的,这种古代的通讯不足,突然而至的抓人,实在让人觉得恐慌。
当然,对于夏荪美等人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此前完全没有任何风声,很突兀的就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他们全城戒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可是却连到底什么是可疑的标准都模糊不清。夏荪美已经抓了一早上的人了,眼瞅着诏狱就要放不下,她小师妹的单间都快保不住了。
夏荪美摇摇头,对寒江雪如实道:“不太清楚,我只听说好像是有龙受伤了。”
这个“龙”就很灵性,既可以是不太重要的边缘龙族,也可以是大皇子、闻嘲风这样有继承权的龙族,甚至……皇帝也是一头龙,据说还是很罕见的金龙,幻化出龙形时,浑身的鳞片亮闪闪的,比阳光还要耀眼,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寒江雪无奈,只能下了马车,重新回到了家,他本还想派人去寻他爹的,没想到先一步收到了来自舅舅王山君的消息。
他们如今都在宫里。
早上俩人一无所觉的去上朝,然后就被当场给扣下了,当然,不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一样,如今能够回家报个平安,都是好不容易才争取下来的权利,还只有少数人才可以拥有的权利。王山君就赶忙让人在寒、王、向三家都跑了一趟,解释了一下他们无事,就是坐在偏殿喝茶,寒武侯的袖子里还装了不少点心。
寒江雪哭笑不得的同时,本打算去隔壁安抚一下舅母和小表弟,没想到反而被懂事的小表弟抢先,转而过来先安慰了他:“一定没什么事的,不然一开始姑父就根本带不进吃的。”
非常神奇但又有效的安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