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还得好几日呢,将军和沈姑娘注意保暖,我就不打扰了。”董兆全然不知两人之间的事,说完后转身告辞。
董兆说话的那阵,江晖成一直看着沈烟冉瞥开的目光。
人走了,江晖成才将自个儿的手缩回来,手指头蹭了蹭手里的暖炉盖儿,“名册都登记好了,外面天冷,先回马车上等着。”
“多谢将军。”沈烟冉知道多说无用,也懒得再去同他撇个干净。
他愿意这般偿还着,就还吧,沈烟转身唤了身后的安杏,“上车。”
出城门时,沈烟冉让车夫将马车挪到了一边,没再跟着江晖成,而是等着身后医者的队伍。
董太医不在,唯一有过战场经验的董兆便成了负责人,医者的名册刚交了上去,董兆掀开车帘正要确认者身后马车的数量,一转头,冷不丁地见沈烟冉的马车还在,一下起身招呼了车夫,“停下。”
知道她多半是在等着这批医官的归队,董兆忙地推开窗招呼了一声,“沈大夫,走吧。”
等沈烟冉的马车插进了前面的队伍,董兆才缓缓地跟上。
从长安出发,马车越往幽州走天气越冷,大雪越来越变大。
离开芙蓉城时,沈烟冉想着也待不了多久,只带了一件雪色的斗篷,颜色不耐脏不说,如今她又是沈家二公子的身份,更不合适。
幸得江夫人走之前,给她披了一件自个儿的深色斗篷。
沈烟冉紧紧地裹着领口,掀帘瞧了一眼,马车正在官道上。
山崖上流下来的水渠已经结成了冰梭子,身边的安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还没到了,路上就结了冰,也不知道幽州冷成了什么样。”
沈烟冉一身男装打扮,安杏自然也跟着穿了男装。
身上的青衫袄子,是问江府的丫鬟临时找出来的,里头的棉都是好棉,在长安还算暖和,出来后却觉一身到处都是风口。
尤其是炉子里的炭火燃尽了后,马车内又无法活动,一双脚如同泡到了冷水里,冻得发麻。
“去榻上煨着。”沈烟冉听到了她牙齿打架的声音,这一路还有好几日呢,马车是江府的马车,江夫人怕她冻着了,放了好几床棉被褥子。
安杏摇头,搓了搓手,也跟着凑了过来,“奴婢不冷。”
话音刚落,马车突地一顿,慢了下来,山道十八弯,沈烟冉隔着窗扇望出来,也望不见什么,只听到耳边一阵马蹄声,半晌后停在了马车旁。
安杏从里打开了车门,才看到是江晖成,不由一愣,“将军?”
行军的将领和行者并不同路,从出城之后,江晖成便走在了前方,算上时辰,怎么着也相差了好几里路。
这等天气,骑马过来,耳朵怕是都要冻掉。
安杏回头看了一眼沈烟冉,沈烟冉倒是先开了口,“将军有何事?”
江晖成没上车,只将手里的一袋子银骨炭递了进来,“到下一个落脚点,还有两个时辰,你手脚容易凉,将火续上。”
安杏忙地接了过来。
沈烟冉没吭声。
半晌后,马车外又才响起了马蹄声,渐渐地没了声音。
队伍继续前行。
安杏蹲身拿火钳扒开了火炉子里埋着的几颗火石子。
上回沈烟冉只说了一句看到了前世要退婚,安杏也不知道她看到的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心底却还是觉得将军人不错,趁着引炭火时,安杏便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将军对小姐挺好。”
沈烟冉没什么表情。
看着袋子里的银炭,再摸了一下自个儿的手。
挺暖和。
成亲前,她的一双手脚一直都很暖。
后来也不知道为何,慢慢地越来越凉,大奶奶说,女人生了孩子手脚自然会凉,一到深秋,便冻得慌,尤其要注意保暖。
大奶奶说这话时,江晖成也在。
当日回去,便让人给她缝了几身新棉的冬袄,又吩咐丫鬟烧起了地龙,“冷就说,衣食吃穿我还能短着你了?”
他给予她的物质,确实从未吝啬过。
她要什么,随时都可以去账房支取银两,他也从不过问她用了多少,买了什么。
林婉凌同她说的那话也没错,“嫁进了这样的人家,便不用再去想什么人间疾苦了,多少人羡慕着妹妹呢,还去想那情情爱爱的作甚,鱼和熊掌,哪有人两样都能兼得。”
倒也是那么个道理。
犹如这炭火,有了后,委实暖和了不少。
这道理,也是她后来身为侯夫人,开始盲目地游走在长安各个贵族之间,慢慢地领悟了出来,尤其是到了围城,被冰雪一冻,愈发明白了往日的珍贵。
好像是她高攀了。
八年里,他也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
想明白了,心头突然也放下了,两不相欠,她不怨谁。
炭火慢慢地燃了起来,马车内又开始暖和了,安杏赶紧让沈烟冉躺一会儿,“趁着有炭火,睡着了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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