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成送完了银炭回去,林家的三公子还在原地候着。
江府出来时,江夫人给两人预备了一大车的物资跟着江晖成的队伍一并前行,出了城门后,沈烟冉却没有跟上。
赶了两日,见后面的队伍迟迟不来,江晖成才突地停了下来,起初林家三公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大事,见他突然从马车内提了一袋子银炭,又掉头跑了回去,心头满是疑惑。
任他如何问,江晖成也不说。
直到到了幽州那日,林家三公子看到了沈家的那位二公子“沈安居”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带着未婚妻来了。
沈家二公子沈安居,林三公子早就见过,哪里是那小身板子。
“这天寒地冻的,你也舍得让她跑到这儿来,如今辽军已经撤了兵,就剩下一城乱了神的百姓,咱们这些人使不上力,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医者,下个月就是你们的婚期了,听我一声劝,早些回去。”
林三公子这回来,并非是公事。
而是前来接人。
来接刚被林二老爷撵到幽州的林婉凌。
若非母亲亲自来求他,他是万万不会跑这一趟。
他那位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的妹妹,他早就当她是死在宫里了。
江晖成没理会他。
这话用不着别人来提醒,幽州最后会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日一早我下禁城令,要走趁这之前,禁城令一落,这里便是真正的围城,谁也别想离开。”
有过上一世的经验,江晖成这回预先有了防范。
既然她非得要救,他便陪她一道。
但若再有人妄想要她的性命,重演前世之事,这座城,他照屠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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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冉的脚程比江晖成落后了半个时辰。
朝廷的队伍来了,幽州的城门才打开,也只开了一半,只进不出,医者的马车和支援的物资陆陆续续地进了城,沈烟冉下了马车后便跟着董兆去找了董太医。
董太医接到人,直接将她带到了院子里,依旧是个药材库房,不过比起军营的要大了许多,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落。
原本是一家铁铺子,瘟疫起来后,被朝廷征用给了董太医制药。
因离城门近,董太医正好用来存放药材,外面的院落被药材和炼药的锅炉沾满了,里院的几间房却是空着的,刚好够沈烟冉住。
“前几日将军看到了名册后,那模样,险些将我这老头子给吞了,更是连夜赶回了长安,我原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这怎的还是来了......”董太医一面领着沈烟冉进去,一面同她叨叨。
沈烟冉的脚步跟在他身后,走得很慢。
除了时间提前了八年之外,眼前她所见的所有事物,都同前世一模一样,被雪淹没的门庭,门前收起来的芦苇卷帘......
每一样,都如同昨儿才见到的一般。
董太医后面说着什么,沈烟冉八成没听进去,将人领到了门前,董太医才停下了脚步,“就是这儿了,这地方冷,你先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些炭火过来,等缓过劲儿了你再来医馆。”
安杏忙地上去,推开了房门。
门扇“吱呀”一声敞开,露出了屋子里的陈设。
时隔两世,她还是来了这儿......
上辈子的遗憾,从这里开始,便也该从这里结束。
天爷总不能让她在同一个地方,死上两回。
沈烟冉一头扎进了屋,身后董太医这才带着董兆转身踩着积雪离去,出了院子,董太医便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我不是让你呆在长安吗,你跑来干什么,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贼心不死......”
“疼,疼......爹,亲爹......冤枉啊,如今人家已经许亲了,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贼胆啊,将军还不得一剑劈了我。”
董太医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赶紧把东西搬下来,过来给我搭把手。”
董兆揉了揉耳朵,回头又朝着那院子看了一眼。
贼胆儿倒是有,就是不敢起贼心。
太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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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杏先进屋便开始找火盆。
马车上的炭还剩了一些,这地儿天寒地冻,头一桩事便是引火。
“小姐先等会儿。”安杏见她进来了,赶紧在跟前的木榻上铺上了从马车上带下来的一个棉布蒲团,垫好了才道,“小姐先坐,奴婢去引火。”
从屋外进来,沈烟冉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光秃秃的木榻。
是什么木头沈烟冉不知,从座位上还能看出树木的年轮,一旁的榻几上放了一个竹篓,里头还有些针线,当是曾住过这院子的人落下的。
沈烟冉看着那竹篓的针线,心头猛地一刺,手脚也冷了起来。
身后突地传来了脚步声,安杏唤了一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