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圆空一声佛号阻止了赵峥的惶然。
“佛经有云:因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既然施主肉身依旧,世事亦无更改,那便唯心变化耳。心既不同,所观所得,所求所予,所选所择,自然就千差万别了。”
他定定望着赵峥的眼睛,“得与失,全在施主一念之间。”
赵峥喃喃重复:“一念之间?”
圆空轻轻颔首,见赵峥垂首沉入遥远的思绪之中,便闭上眼睛参起了禅。
夜凉如水,小沙弥靠在圆空的腿边一下下点着脑袋瓜子。
赵峥眼底的迷惘渐渐散去。
往世已矣,他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还没有犯下更多的错,没有信错不该信的人,没有自大狂妄到以为所有人都奈何不了他。
他可以争取让那些悔恨的过去,都不再发生。
他重活了一世,他还是那个恣意妄为的赵九,但又不再是那个恣意妄为的赵九。
他现在有了目标,有了想保护的人,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般浑浑噩噩。
他要娶满京城最贤惠的姚家大小姐姚至柔为妻,生一个比谢霖还要聪明的儿子。
只要他用心,他可以让前世做梦都没资格的愿望,统统都变成现实。
赵峥再次举头望月,对着圆空大笑三声。
“来,爷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此时非大醉一场不能解赵峥心头的爽快,但整个广福寺岂是言酒的地方,圆空捏着佛珠闭着眼,只当没有听见。
赵峥自己仰头饮尽杯中茶,起身来到庭中。
“重来一回,我也就见着你和柔儿心里头舒服一些。”
小沙弥已是困乏得不行,揉着眼睛傻傻地看着赵峥在那自言自语。
“许多人我重新见着高兴,但心里头并不好受。我对不起他们,也没脸见他们,想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更是心里难过得要命……”
“算起来真只有你和柔儿,不嫌我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狗,待我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没什么分别,好歹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
小沙弥觉得,这位施主一定是魔怔了。
比如他身上这件灰衣,虽看着不起眼,但却是用的最好的软绫罗染制,又暖和又轻薄透气,他也就在和风郡主这些贵人们身上看到过。
这样的人说自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狗,莫不是被邪祟上了身吧?
小沙弥一个哆嗦,不停地往圆空身上靠。
赵峥回到廊下,将双手放在脑后躺下来望着明朗的月亮,不自觉也闭上了眼睛。
他梦到很多往事。
颁旨抄家的人耀武扬威,整个靖国公府乱成一团,他签下和离书放她离开,只着一身单衣独自流落街头。
从前洒脱恣意的日子似乎眨眼便过去,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不过五年,却好似一辈子那么漫长。
康和六年那次饥荒,若不是承平伯夫人姚至柔变卖了苦心经营的嫁妆施粥送药,数千人只怕都熬不过那个冬天。
赵峥在承平伯夫人贤惠能干又美艳的名声中仰慕她多年,对她好奇多年。
等他孑身一人了无生趣,追逐着她的行踪和消息,又受她如天女降临,赐他一场救命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