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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2 / 2)

“松乏些?”折枝轻轻瞬目,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也笑起来:“这指尖上的蔻丹都褪了。那便不急着练字。先研了花汁,将指甲染了再练不迟。”

半夏也笑应了一声,很快从院外剪了新鲜的蔻丹花来,放在小碗里细细捣成花汁,又拿了一小块白布剪碎,浸透了花汁,小心翼翼地缠裹在折枝的指尖上,用细线包好。

折枝将手晾在案几上,不好做什么事,便让半夏拿了个大迎枕过来,自己倚在上头,让半夏讲这些不曾出门的日子里,府中发生的趣事。

“趣事倒是不多,怪事倒有。”半夏笑着往白布上又添了点花汁,确保指甲上染得均匀,这才道:“您还记得大公子那病不?这病了许多日不曾见人,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许多。”

折枝不大爱听桑焕的事,但半夏既然说了,便也抿唇道:“他还能怎么变?还能洗心革面打算考功名去了不成?”

“那倒没有。”半夏笑道:“不过听说倒是安分了不少。眼睛也不再往各院子里貌美的丫鬟们身上瞟了。大家背地里可都松了老大一口气。”

她顿了顿,笑意敛了去,有些后怕地皱起眉来:“不过如今看人的眼神也不大好。以前是一副垂涎的模样让人心慌,如今却阴沉得像是浸了毒汁似的。”

“尤其是奴婢上回从院子里出去,正遇到大公子路过这,他看过来的眼神,就跟那毒蝎子似的,像是随时都要蜇人一口。”

折枝听了有些不自在,蹙眉小声道:“不说他了,我们说些高兴的。”

半夏又想了一想,笑道:“还有一桩事——听闻最近老爷都宿在三个姨娘那,都不大往蒹葭院里去了。弄得夫人脸上无光,面上也憔悴了许多。原本这许多年好好保养着,始终不显年纪的,如今鬓边都生了几根白发了。”

“大家都议论着,是不是这后院里,很快便要进新人了。”

“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折枝轻笑,也不忘叮嘱了一句:“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没事,在外头可不能谈起。千万别被人抓了把柄去。”

“奴婢有分寸在。”

半夏笑着应了一声,又与折枝东拉西扯,说了许多府里零零碎碎的事。见那裹着指尖的白布渐渐干了,便将系着的细线剪开,又打了水给折枝净手。

那玉葱似的指尖上裹了一层丹色,在清水里徐徐晕开,又被布巾细细擦过,渐渐恢复了柔白的本色。

只那珠贝似的指甲上还留着一层珊瑚似的殷红,愈显十指纤纤,分外娇艳。

半夏眼前一亮,赞叹道:“今日染得格外的好。”

折枝对着日光看了看,也满意地轻轻弯起杏花眸来:“大抵是今日的蔻丹花好,染得也特别红些。”

正说笑着,却听湘妃竹帘轻轻一响,是紫珠打帘进来。

折枝忙回转过身去,轻声问她:“东西可送到了?先生如何说?”

紫珠却只是轻轻摇头,又将木匣子还给折枝:“萧先生今日不在北巷里。奴婢唯恐在外头久了被人发觉,便回来了。”

折枝有点失望,却也无法,只能将木匣子接过,放进妆奁里:“先生大抵是去宫中上值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说罢便也放下这茬,又对半夏笑道:“好了好了,如今指甲也染好了。松乏也松乏够了,该拿文房过来了。我怕这几日不练,便将刚学的那些字又忘了。”

半夏这才笑着过去替她将文房拿来,一一摆开在案几上。

练字的时辰过得分外快些,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边便已起了晚云。

半夏也从小厨房里端了刚用井水镇好的乌梅汤过来,放在折枝手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有一个多时辰,便又要宵禁了。看来今日谢大人应当也不回来了。”

半夏说着笑起来:“那我们明日也可过得松乏些——姑娘可想玩抓拐了?或者我们叫上紫珠与喜儿,一同打叶子牌?”她想了想,苦恼道:“也不知喜儿会不会……不过不会也不打紧。一整日呢,有的是时间教她。”

折枝将手里的兔毫搁下,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却隐约起了几分迟疑。

谢钰当初也曾离开过桑府,却也不曾这般一去快十日都不曾回转过。

她这般想着,心里骤然一跳——谢钰不会是真气得狠了,当真不打算回来了吧?

谢钰若是成日里在府上,她便也要成日里悬着心过日子,生怕哪里不慎又惹怒了他。

可若是谢钰真不回来了,她的日子却也不会好过——单单那柳氏与桑焕便不会放过她。

她迟疑稍顷,还是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理了一理方才练字的宣纸,信手挑出了几张像样些的来:“正巧我有几个字不懂,想问问哥哥。不如便趁着这会无事,往映山水榭里走一趟。”

“若是哥哥在,便问问他。若是不在——”折枝转首,见半夏正切切望着她,便也轻声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若是不在,那明日便与你们打叶子牌躲懒。说不定打到一半,人就自个回来了呢?”

折枝这般说着,便带着练好字的宣纸,一路往映山水榭里去了。

等到了上房前了,才发现房内无人。连那素日里连绵的迦南香香气都已弥散至不闻。

折枝往长窗前立了一阵,见始终无人归来。只得试探着往上房的方向唤了一声:“泠崖侍卫?”

一名男子应声自暗处现身,对她比手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仍旧是一位脸生的陌生侍卫,并非泠崖。

折枝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道:“不知哥哥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大抵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名侍卫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缄口不答。

折枝只得又惴惴问道:“那哥哥还回来吗?”

这句话一落,那名侍卫更是彻底变成了木雕泥塑。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维持着恭敬的姿态,一动未动。

折枝心底愈发惴惴,立在游廊上迟疑了一阵。

正无可奈何,想着要不要先回去,等明日再做定夺的时候,却骤然间想起了什么,便又试探着道:“我记得有一回来映山水榭的时候,泠崖侍卫曾与我说过,哥哥在京郊有座别业,我若是想要寻他,可以为我引路。”

“如今这句话,可还作数吗?”

话音方落,那侍卫却抬起头来,比手道:“谨遵表姑娘吩咐。”

说罢,抬步便往月洞门外行去。

折枝愣了一愣,见侍卫的身影已将要消失在游廊尽头,也来不及多想,只匆匆提起裙裾,快步跟了上去。

侍卫一路将她带到了角门,引她上了一辆并无桑府徽记的马车。

随着银鞭一响,骏马长嘶一声,扬蹄向前。

折枝惊愕地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忙挑起一旁的锦缎车帘往外看去,却见桑府已被远远地撇在了身后,那比寻常百姓家正门还要宽敞的角门,也几乎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此刻天边晚云渐收,正是倦鸟归巢时节。长街上行人稀疏,骏马拉着马车行得飞快。

窗外的景色像是被海潮裹挟着一般片刻不停地往后退去,继而热闹的人声渐渐零落,竟是一路赶在宵禁前出了盛京城的城门,到了京郊。

不知何时,随着一声利落的勒马声,马车稳稳停住。

折枝被这一路疾驰带得发晕,拿帕子掩了口,忍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忍下了那股难受的劲,扶着车辕步下马车。

华灯初上时节,四面皆是廖无人烟的荒山野地,唯独一座府邸像是海市蜃楼般矗立在一片荒芜上。

丹楹刻桷,画栋飞甍。

苍青色的屋脊上铺着清一色的琉璃瓦,檐下悬挂着无数盏菡萏风灯,将整座府邸照耀得明如白昼。

与四周格格不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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