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晚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握紧手中盲杖,有些仓促地问面前的人:“哥,你要去哪?”
接过另一个侍应生递来的拳击绑带,于白青咬着绳头将绑带拉开,开始将白色绷带一道道往手背上缠。两只手的绑带都系好后,于白青披上了侍应生送来的大毛巾:“乖乖待着,等会来接你。”
眼睁睁看着于白青跟着几名站在过道里的工作人员离开了大门口,应晚突然有些猜不透他哥来这里的目的了。
于白青为什么突然要来地下拳击场打比赛?
……为了钱?
眨了眨眼,应晚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抛了出去。
不可能。别说他哥现在是一名有公职在身的警察了,哪怕是以前上大学攒学费的时候,于白青宁愿从早到晚多做几份兼职,都不会想通过这种途径来赚钱。
在侍应生的带领下一路上到二楼,应晚发现楼上是一排并列的包厢卡座,每一个包厢里都有dú • lì的沙发、餐台和酒水。看来这间地下拳击场和“leon”一样,也有专门用来赚有钱人钱的vip贵宾区。
侍应生将他领进了其中一间包厢,在餐桌上的酒杯里盛满红酒,对他弯下腰:“先生,作为‘鹰’的见证人,如果他在下一场比赛中获胜,请您站到包厢外的阳台上来,举起酒杯见证他的胜利。”
应晚的眼皮微微一抖:“什么是见证人?”
“见证人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传统。”侍应生担心他不明白,尽职尽责地向他解释,“我们这里每年都会选出一名拳王,拳王可以拿到拳场整年百分之十五的盈利,但也同时需要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只要是报名参加擂台赛挑战拳王的人,都可以携带一名见证人同行。但受邀的见证人有个要求,必须是挑战双方都认识的人,这样才能够增加比赛的趣味性。”
“他挑战的人是谁?”
“来我们这里的人用的都是化名,我们只知道他叫做‘蛇’,除了去年没有参赛,已经卫冕了三年拳王了。”
比赛开场的背景乐声响彻整座地下大厅,牌桌前的荷|官收起筹码,观众们又陆陆续续回到了拳击场的周围。
看到了出现在头顶屏幕上方,两只交叉在一起的金色拳头,观众席立刻传出一阵欢呼声。他们今天来得还算挺值,时隔一年,今天居然又有挑战拳王的擂台赛了。
奖池里滚动的码数越来越高,人们前簇后拥地来到吧台前,开始在卫冕拳王的池子里疯狂xià • zhù。
这里的规则是比赛用时越短,奖励越多。如果拳王能像过去几年一样,三招之内就把对手ko,那他们今天能够赚到的xià • zhù金绝对不会少。
一阵开赛的铃声响起,站在拳击场后方过道上的工作人员掀开了低垂的帘子。
看到出现在帘子后的那道熟悉身影,应晚的瞳孔一缩。
他首先看到的,是绑在他哥腕间的白色拳击绷带。绷带紧紧缠住于白青的手心手背,将他修长的指节衬得愈发骨节分明。
于白青的身形挺拔而修长,脱去了上衣,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显得更加紧致匀称。
活动了一下脖颈,于白青双手合十叩响指关节,眸子稍稍往上一抬,看向了二楼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现在被包厢的门帘拦在后面,于白青站在拳击台上,并不能看到他的脸。
应晚突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错。
随后,工作人员也掀开了拳击场另一侧的帘子,随着那人从门内走出来,现场的气氛顿时达到了沸点。
人们举起双手,大声喊出这位卫冕之王的名字:“snake(蛇)——snake——”
接过台下扔上来的毛巾,来人简单擦了擦头上的水渍,在一片欢呼声中走上擂台,站到了于白青的对面。
金发碧眼,双肩魁梧而又宽阔,脸上一副熟悉的欠揍表情——
应晚举起的酒杯突然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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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奥托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本身就练了十几年拳击,也请了专门的私教在家里练习,算得上是半个职业选手。
从三年前来到繁市执行任务开始,他便捡起了之前的老爱好,每周末都会来三贡的地下拳击场打比赛练练手。
自从第一次上场打比赛,他就几乎没尝过什么败绩,渐渐被圈子里的人称为了这里的“卫冕之王”。后来,他干脆出手买下了这家地下拳击场,自己打拳击的钱自己赚,反正繁市的警察也查不到他头上。
拳击场在他的手里起死回生,他也在这里立下了规则,自从他接了盘,这间老牌拳击场就再也没有出过人命。
就在昨天晚上,他刚和往常一样应酬完回到住所,就接到了拳击场经理打来的电话,说有人联系了拳击场,要求和他来一场1v1的挑战赛。
他原本想要直接推辞,毕竟这次回来得不算光明正大,尽量能低调就低调一些。没想到经理告诉他,对方说他这次带来的见证人,自己也认识。
收到经理发来的照片,奥托发现照片里的人居然是那天晚上出现在俱乐部自己房门口的鸟儿。
抱着好奇的心态应下了这场挑战,他决定来会一会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奥托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刚站上拳击场的主台,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对面的人就直接往右摆出一道虚拳,朝着他的下颌直直袭来!
奥托连忙往右偏头躲了一下,却发现面前人的速度更快,只是片刻不留神的功夫,那人便几步闪到了自己身后,用绑着绷带的拳头对准了自己的肋骨。
“……”
硬生生受了对面人一拳,奥托喉中涌起一股腥甜,神色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观众席因为拳王开场的弱势陷入了一片沉寂。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星的唾沫:“f**k,我他妈和你有仇?”
冷峻面容掩映在大厅昏暗的灯光下,面前人看起来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这人明显铁了心想要对自己下狠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眼神了。
宛如一只在自己领地里巡逻的老鹰,看到了从洞穴里冒出头的毒蛇,马上伸出爪子往下俯冲,想要立即置他于死地。
奥托在脑海中快速想了想,他除了生意场上偶尔会和人起冲突,平时向来低调,并没有惹上什么厉害的仇家。
他之前说,他也认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奥托抬起双臂活动了一下臂膀,在两人冲上前挥拳而过的时候,在面前人的耳畔低声发问:“你也认识n?是他的客人?”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知更鸟的名字,只是用了他在俱乐部里的化名。毕竟自己对这人还不够了解,这人给出的是俱乐部里的截图,想必也是在俱乐部里认识鸟儿的人。
挥拳的人听到这句话,拳头在半空中停滞住了一瞬。
趁着眼前人迟疑的半秒,奥托反身一个右勾上拳,正正打在了面前人的小腹上。男人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砸上身后围栏,嘴角溢出一道浅淡的血丝。
台下传来一阵激动的呐喊声,让拳王趁他不备赶紧ko他。
眼看着金发男人活动着五指走上前,于白青看到二楼阳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应晚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高处,一双无神的瞳孔定定地落上擂台,像是正在看他所站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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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白青朝着奥托挥出拳头的那一刻,应晚突然明白了,那人今天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在俱乐部里衣衫不整被于白青撞见的那天,他有想过,于白青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白青当时转身就走,什么话也没有说。
却又在自己跌跌撞撞满身酒气地走下台阶时,从背后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
应晚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波旁王朝时代,贵族们都热衷于骑马出战。他们摘下手套,举起手中佩剑,为了荣誉而朝对方发起决斗。
那个男人不爱说话,却并不是无棱无角。
有些事情无关是非对错,他只是在捍卫某一样东西。
而自己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
拳击场上,于白青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用手背抹去唇角血红,抬起眼睛与二楼的自己遥遥相对。
“祝他好运。”站在一旁的侍应生说,“他在为你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