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灵光一现,佯装脚步踉跄,还好扶住了殿门,才没有摔倒。
果然,霜绛年立刻丢下国师不管,落在他身边问:“怎么了?”
语气冷淡,晏画阑却能品到甜甜的关切滋味。
他心里笑出花来,用妖力控制住自己的血流,让脸色变白,然后轻声道:“没事哥,我就是有点头晕……休息会便好了。”
“妖力紊乱,又吃了不该吃的灵气?”霜绛年眉心微蹙,“回寝殿,我帮你看看。”
两人往出走,晏画阑抽空回头,得意地甩了一眼国师。
小妖精,和我耍花招,段数还不够!
奄奄一息的国师:“……”
他只能自己传灵符叫宫廷医师。
回到寝殿之后,霜绛年将晏画阑按在凤榻上,唤出九刺就要为他针灸调理经脉。
扎针就扎针,只要能从狐狸精那里抢回哥哥,晏画阑扎针也甘之如饴。
他闲聊道:“人族有个成语叫‘投桃抱你’,哥哥知道么?”
霜绛年纠正:“是投桃报李。”
“对对。”晏画阑趴着说,“我就在想,哥哥帮我治病那么多次,投桃报李,我也想帮哥哥治愈心疾。”
他装作不经意道:“所以,哥哥,要不要和我去看医师?”
霜绛年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没有必要。”
晏画阑懒洋洋道:“抓点药,你心疾就好了呢。这冬天还有两个月才结束,我不是怕你难受嘛。”
见对方不语,他又促狭道:“哥哥不会怕药苦吧?”
这是单纯的开玩笑还是激将法,霜绛年分不清,正如他分不清晏画阑突然提起他的心疾,是偶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霜绛年下手一重,晏画阑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他平淡道:“我自己就是医修。若能根治,我早已治好。日后不必再替wǒ • cāo心此事。”
“……讳疾忌医。”晏画阑小声嘟囔了一句。
过些时日,他还得再软磨硬泡几回。不行的话,就真的只能强行绑架了。
待他打坐入定、沉入修炼之后,霜绛年静悄悄拿起他脱下的大氅,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凑近鼻间嗅闻。
上面有一种湖水与草木的气息,和那壶大椿酒的给他的感觉相似。
莫非晏画阑独自出行,就是为了私见大椿妖?
原书中大椿妖从未与晏辰有过交集,所以霜绛年对他知之甚少。
但可以确定的是,像大椿这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妖,定然见多识广,知道忘情的症状,也知道忘情来历。
霜绛年出神地望着晏画阑。
……他还没有做好坦诚无情道的准备。
转眼五日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国祀之日。
国祀当日,上万妖修从四海八荒赶来,来太庙瞻仰凤凰遗物,观祭祀之礼。
晏画阑一身墨绿朝服,亲自迎送先王之魂,祭奠凤凰羽衣,献上玉帛、牲血等祭品。
整个过程,必须由他一人进行。
妖族的王独自站在祭坛的第八层玉阶上,上方是浩浩长空,下方是泱泱子民,身影显得孤独。
若他真的有一位王妃,此时应当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作陪,共同撑起这过于空寂的祭坛。
喁喁祭辞声中,霜绛年化作一只飞鸟,藏进那一国之尊宽大的袖口中。
晏画阑的手心有些凉。
原书中晏辰并未举行这样一场祭祀,他甚至也没有将之随身携带,只是将凤凰羽衣藏进了最深最隐秘的地底暗牢中。
——就是那个用来剥皮的地牢。
再后来,晏辰入火山去炼化轩辕真火,遭遇了心魔幻境。
晏辰的心魔是凤凰之死。没有人指点过他如何破解,在幻境中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心魔,只一味修炼,一味杀戮,得道之后,阴差阳错杀死了心魔凤凰。
心魔虽破,但晏辰并没有真正化解心魔,反而因为意外亲手杀害母亲,执念更深。
一桩桩一件件,都将他推向更深的地狱。
他无助,却不自知。人人惧之,无人理解他疯狂之下的挣扎。
霜绛年用鸟喙轻啄晏画阑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绒球的陪伴,晏画阑冰凉的手心很快便暖和起来。
祭坛太庙虽空,他却不是孤独一人。
祭辞之后,晏画阑用除了身边人以外谁也听不到的声音承诺:“母亲,我会守护你所爱的妖族……”
他眼眸清澈如许,嗓音却多了太多沉稳。
“……还有,我所爱的一人。”
他用大拇指很轻柔地摸了摸小云雀的头,惹小云雀舒服地眯眯眼。
国祀的最后,晏画阑向文武百官分赐食肉。
他混在一群文武官员之中,大口吃肉,吃得很香,嘴角都沾了油,大喇喇的一点都不矜持。
渔回传音提醒他:“陛下,毕竟是国祀,不注意一下形象,表示郑重和悲伤吗?”
晏画阑动作不停,朗声道:“凤凰肯定很高兴看到我们大口吃肉。她高兴了,我还不高兴什么?”
渔回:“……”说的也是。
有时候吃到特别美味的部分,晏画阑便时常递个小鸡翅小鸡腿进袖子里。递进去的时候是肉,过一会儿掉出来的就是干干净净的小骨头。
晏画阑一笑,故意用这只藏了云雀的袖口抹了一把嘴油,然后便被云雀狠哆了一口手腕。
宴会到了最酣畅之处,祭坛外围渐渐传来些许骚动。
白鹤丞相听了褐衣小侍的报告,面上现出些思索之色。
他向晏画阑转达:“海族使臣到了。”
这话也没避旁人,霜绛年听得清楚,身形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