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答应了再也不躲着蔺宇阳,这小子便似乎是得寸进尺,不仅黏他黏得更甚,还总是动手动脚。
他本意是不再逃避直面对方,可如今看来,直面的不是这小子,而是无时无刻不投来的灼热视线,随时可能牵过来的手以及措不及防落下的轻吻。
简直是肆无忌惮!
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旦他摆出一幅恼怒的模样,对方就面露委屈,“师尊......弟子实在忍不住,要不,您把我关起来吧。”
一面说着,还眼带笑意,这哪是讨罚,分明是仗着他心软,赤|裸裸的要挟。
就在这样的软磨硬泡下,他感觉自己的底线正在一点点丢失。
只因屡屡被这小子得手,他竟也渐渐习惯了时不时被牵手或是搂腰。
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躲开了那个缠人的家伙,心脏砰砰直跳的他,就在方才,差一点就要沦陷在那一双恳求的星眸里了。
紧实的双臂搂着他的腰,灼热的目光饱含深情地看着他,后颈被强有力的手掌托住,一双薄唇眼看着就要落在唇边,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推开了对方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该怎么办?
有些无措的他,此时正路过弟子们寮舍附近的水榭,却听见一阵歌声。
曲调婉转动听,缠绵悱恻,令他不知不觉间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于是他停下脚步,在回廊处的长椅落座,侧耳倾听。
可听了不多会,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歌词......
待他几乎不可置信地将曲子来来回回听了几遍,终于听明白了。
这写的是魔尊蔺宇阳因爱慕其师白景轩而走火入魔,落入魔道,不仅一怒为其斩杀仇敌,还灭了千年华微宗只为博美人一笑。
最后两人在幽兰谷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白景轩只觉大脑嗡嗡作响,浑身僵硬。
呆滞许久的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立刻离开,还是该上前质问到底是谁写出如此荒谬绝伦的曲词。
直到有人远远地冲水榭里的人们喊道:“该午课了,还不快去!”
一群女弟子才嬉闹着正欲离开,可刚起身,便看见回廊处,一脸阴沉的白景轩正端坐石椅之上,于是纷纷顿住了脚步,不敢再进分毫。
一名女弟子见其垂眸望着水面,没有丝毫反应,以为天尊沉浸在思绪中没有发现他们,便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企图悄悄从反方向离开。
可众人刚转身,就听见白景轩冰冷低沉的声音,“此曲何人所作?”
弟子们纷纷僵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再三后,一名女子被众人推搡着上前,只见其表情怯懦,硬着头皮低声道:“不......不知......”
“不知?”白景轩脸也没抬,依然目不旁视地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
那女子见状,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是外头传进来的......据说......”
女子瞥见他脸色更沉,吃了一吓,忙道:“据说是时下最流行的曲子,我们只是觉着曲子动听,这才......”
白景轩张了张口,本想说不准再传唱了,可转念一想,难道他能封了天下人的口不成?如此反而显得他气量狭小。
犹豫再三后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走吧。”
弟子们纷纷松下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
剩下白景轩依然陷入沉思,他到底在气什么?
之前见到那话本子,虽然震惊,甚至可以说是几乎重塑了他的三观,可他也并未生气,不过是众生本性使然,他根本不在乎。
可如今听见了类似的曲子,他却为何要生气呢?
思来想去,无非是那话本子过于荒诞,竟与现实无半分关联,他便可以权当是个笑话付之一炬。
可这曲子,表面听起来荒谬绝伦,但细细想来,作词者却似乎从表象中堪透了本质。
当初若非因为他那一剑,蔺宇阳会步入如此境地吗?
以对方的心性,若非过于爱重他,会因那一剑便入魔吗?
所以曲子中说蔺宇阳因爱慕他而入魔又有何不对?
若非为了护他,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两名长老,继而倾覆华微宗吗?那么曲中所说魔尊为了他斩杀仇敌,一举消灭千年宗门竟是事实。
如今想来,蔺宇阳的一举一动全是为了他。
他之所以生气,更像是被说中了痛处的孩子,不敢直面自己,只能迁怒于说出真相的人。
他本以为不再躲避蔺宇阳便是直面内心,可实际上,他不该躲避的却是自己。
他仰天长叹了一声。
当初凃云所言背后更深层的含义,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与蔺宇阳之间怕是有着比想象中更深的羁绊,所以他才会在对方的攻势之下丢盔卸甲,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因为就算他的记忆残缺不全,可内心却是不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