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雕去催,被雪使打了出来。”银鹄拖过赤雕,额角上淤痕赫然。
“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一年一度的夜宴也容不得怠慢,误了时辰也会受责。”
“天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莫非是女人都有的情绪化的几天?”
“你还真敢说。”
打断少年们的越扯越远,他开口询问。
“有没有人知道原因?”迦夜不是放纵情绪的人,鲜少失常,他心下纳罕。
众人面面相觑,蓝鸮略为犹豫。
“早上教王遣人送来了赏赐,说是供雪使在夜宴中佩用,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只有这个了。”
教王赏赐,原属常见之事,怎会——
“什么样的赏赐?”
“不知道,是一个檀木箱子。”碧隼比了比大小。
“老大去看看吧,好歹我们也能有个底。”六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在门外迟疑了半晌,敲了半天毫无动静,他硬着头皮推开门。
一只汝窑青釉三足笔洗破空飞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大概理解了赤雕头上的青痕来处,以迦夜的手法,猝不及防下受伤不足为奇。
门推开得很困难。
整墙的书架倒在地上,各类典籍散落一室,凌乱不堪,装饰的玉器珍玩破碎了不少,一地狼藉,如被洗劫过后。迦夜坐在一堆杂物中抱膝发呆,足边一只漆光鉴人的木箱半开盖,看不清是什么事物。
“迦夜?”
等了许久,才听见毫无情绪的声音。
“什么事?”
屋子内的情况比所预料得更严重,一时语塞,瞥见她的脚边。
“教王赐了什么?”
迦夜冷笑一声,踢翻了箱子。
一袭精致的女服和着整套绿宝石首饰滚落出来,在暗室闪闪生辉。上好的冰蚕丝在手心微微沁凉,丝滑而柔软,绿宝石剔透青亮,在金银丝的镶嵌下华贵典雅,宝光流转,一望即知是珍罕的上品,戒指、手镯、臂镯、项链、耳饰、额饰、腰链件件齐全,价值足可敌国。
教王赏赐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迦夜默不作声,苍白的脸木无表情,黑眸隐隐有种孤绝的狠厉。
“会不会是司礼弄错了?”例来所赐均是金珠古董珍玩,未有如此物品,其中蕴含的曲意,他不愿深想。
迦夜动了动,改为盘腿而坐,指际拈起一条流光灿烂的项链,眉眼皆碧。
“八年前的夜宴,教王下赐锦衣玉钏予绯钦,三日后召她入殿内侍寝。”
“六年前的夜宴,教王赐华服珠玉予紫夙,当夜留于内殿承欢。”
“今天轮到我,可真是大方,比她们所得的更要优厚许多。”黑眸映着碧光幽幽冷冷,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也难怪,当日是小小七杀,今日是四使之一,无怪云泥有别。”
话音入耳,如遇寒冰,他退了一步,脚下踩到破裂的玉瓶咔嚓一响。
她像是没听到,喃喃低语,几不可闻。
“我以为能躲过去,这样子还是不行,只差一点——”她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如焚,“你为什么要制止赤术,都是因为它,毁了这张脸多好,也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无法抑止的怨恨从话语中流露,罕见爆出真实情绪。利刃自颊上擦过的时候都无半分惧色,却因教王的敕令恙怒难休,烦躁失控。他定定地看着素寒如霜的小脸,心里被什么塞得透不过气。
“为什么你能容忍千冥,却无法忍受教王?”
“千冥,在我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什么也得不到。”迦夜恨恨地咬牙,宛如诅咒,“什么也——连我的一根手指他都碰不到。”
幽黑的眸子溢满绝望不甘,像被逼至死境。
他很想说,若是真有什么企望,依从教王会比千冥来得直接有力。教王才是权柄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他也想说,若不是她这一年的反常举动,教王未必会兴起这样的念头。
他还想说,既然如此憎恨,又何必替恶魔卖命,她有无数的机会逃亡远走,却自陷于绝境。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屈下左膝半跪在她身边。
“你打算怎么办?”
幽暗的室内,重帘紧闭,入耳便是粗重的喘息声。
身边的女子面色潮红,瞳孔微张,犹沉醉在激情的余韵中。许久,她慵懒地支起头,卷曲的长发不经意地垂落,媚眼欲流,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