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读佛经,深知是自己放不下,本以为再见阿愿能做到坦然,可看见她身边年貌相仿的萧云砚时,一心修佛的青年还是动了妒心。
他嫉妒那小子不加掩饰的目光,就那么看着阿愿,看着这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小姑娘。
她过得很苦,他知道。
所以在那个秘密未戳破前,他都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兄长,以一己之力弥补她缺失的温情。
他也以为只是亲情。
陈祁御的心再次乱了起来,他将茶盏往前推了推,看着杯面微起的涟漪说:“阿愿,你还记得枝枝吗?”
陈愿认真坐好,去捧茶盏时余光落在了窗外的桃花枝上。
她的思绪忽然飘远。
“吱吱……”熟悉的鸟鸣声仿佛在耳畔响起,陈愿漆黑如星的眼眸突然一亮,她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懊恼道:“军中岁月战事吃紧,若非皇兄提醒,我差点没想起来。”
她是养过一只叫枝枝的白鸽。
那是师父空隐送给她的五岁生辰礼,是一只颇有灵性的鸟类,为使开了灵智的白鸽认主,陈愿还被师父放了指尖血,拿去喂养。
她幼年时就已经开始吃抑制女性特征的药,那药带着后山雪松的清幽气息,从小就融在她血脉里,因为以血温养了枝枝,枝枝也有了一样的药香。
既是白鸽,可予通信。
陈愿那时年轻,还试图隔着千里之外感化一下幼年反派,她让枝枝作为信使,又觉得自己特别聪明,用了萧绥的名义,和那时五六岁的萧云砚通信往来。
为此,她还模仿了一下萧绥的字迹,倒不难,为了当好“太子”替身,陈愿早就学会了去仿别人的字,她仿的第一个人是弟弟陈祁年。
那时候陈愿还没被沈皇后送上战场,大部分时间在空隐寺学艺,师父待她极好,也不管她做什么,她一有时间就会和远在金陵的萧云砚通信。
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成了“笔友”,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无心网友,聊聊天而已。
陈愿也真没想过网友见面。
一开始姓萧那小子还挺警惕,但慢慢的,在她如水般悄无声息的陪伴与攻势下,萧云砚卸下了防备,他开始用心回信。
回信的内容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开始是幽怨式:什么父皇不喜欢我,兄弟姐妹戏弄我,宫人们看不起我,我觉得日子很艰难,但会坚持。
后来就变成冷酷式,他不再诉苦,也不再像个傻子一样问为什么,七八岁的少年已经学会接受一切,并且隐瞒心思。他不再考虑为什么不喜欢他,而是琢磨怎么让别人喜欢他。
陈愿亲眼见证了萧云砚的变化,也指使枝枝送了些生辰礼给那个落魄的小可怜,这举动于她而言不过是指缝间随手一撒,撒过即忘,于萧云砚而言却是入了心,要了命。
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历经磨难还尚存一丝温情的反派告诉她:佛说因果,现在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