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脂虎抬头笑道:“习惯啦。”
卢白颉苦涩道:“你啊你。”
徐脂虎靠着红漆廊柱,眺望远方,柔声道:“我那弟弟去江心郡找那刘黎廷的晦气去了。”
卢白颉沉声道:“难道他还要胡闹不成?真不怕无法收场?万一被有心人煽风点火,就不只是沽名钓誉之徒蹦出来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整个江南道都要炸锅,你这些年还没看透所谓的江南道名士重名不重命吗?!”
“知道啊,早就看透了。青州重利,泱州重名嘛,江南道士子谁不推崇我公公当年那句‘大义所在,虽死重于泰山’。”
徐脂虎眯起眼笑了笑,道:“可是我这个弟弟,大概是我爹是北凉王的缘故吧,很多人拼了命都要攥在手里的东西,他都不怎么在乎的,可有些连贫苦人家都不那么在乎的东西,他却是最在乎了。小叔你与他说这些很有道理的金玉良言,他多半是听不进去的。”
有棠溪剑仙美誉的卢白颉喟叹道:“拦住他不入卢府,你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轻松些,可真去拦,且不说拦不拦得住,你肯定第一个跟小叔翻脸。”
徐脂虎不顾礼仪地捧腹笑道:“小叔这剑仙做得真可怜。”
卢白颉望着这闺女的笑颜,眼神有些哀伤。
当年那心仪女子也是这般笑脸天然的,自己若是再坚决一些,少些自己嘴上的道德和大局,是否就不会有遗憾了?
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
卢白颉闭上眼睛。
不远处,是书童与丫鬟在针尖对麦芒地闹别扭,这两个孩子会不会也是在多年以后才懂得“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不寻常?
卢白颉离去后,徐脂虎便一直坐在凉亭中,枯等到深夜。
当那世子殿下出现在卢府外,白马拖着一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冰冷尸体。
显然是从江心郡一路拖到了湖亭郡。
守在门口的卢白颉即使早有预料,见到这番场景,仍是感到无以复加的震惊。
徐凤年下马后,抬头望向卢白颉,因为大姐徐脂虎,他对这位棠溪剑仙并无恶感,只是看到卢白颉单手贴在剑柄上,以一把霸秀古剑拄地,徐凤年面无表情说道:“棠溪先生是想卖我几斤仁义道理吗?”
卢白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心中除了震惊还有疑惑。
这北凉王世子如何来得身负重伤?
徐脂虎一路跑,将丫鬟二乔远远丢在了后头,冲出卢府大门,离了很近,停下脚步,笑眯眯道:“呀,我们姐弟又闯祸啦。”
她并未察觉到徐凤年背后,是一整片的鲜血淋漓。
骑马拖尸过城门时,如一尾壁虎贴在孔洞顶壁上守株待兔的刺客一击得手,几乎刺碎了他的脊柱。
但徐凤年只是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她,柔声说道:“姐,我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