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公子明白事理。”
少年抿嘴微笑,有意无意朝佩刀公子黏糊过去,被轻轻躲开以后,有些遗憾,看来是位不知晓床帏情趣的公子哥,不过少年也不过于计较。至于为何雅士风度的佩刀公子要带一个小姑娘造访青楼,见多了无法想象的怪事,少年也懒得深思。青楼里头,龌龊多,笑话也多,例如一些公子少年不喜好漂亮女子,偏偏钟情那些上了年数身子发福的婆娘,或者一些瞧着骇人的彪形大汉,偏偏喜好被姑娘们抽皮鞭滴蜡烛,更有富贾捎上打扮成男儿的家中娇妻一起来嬉耍一龙双凤,光怪陆离,人生百态,他一个小小年纪就贩卖皮囊的少年怎能说得清楚想得明白,挣银子攒人脉都忙不过来,多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徐凤年低头朝陶满武望去,小姑娘瞧着极有大将风度,不愧是陶潜稚的女儿,一脸风平浪静,只不过徐凤年知道她手心满是汗水,于是对少年说道:“从侧门入楼。”
少年知道有些人物逛荡青楼会矜持,本想解释广寒楼素雅幽静,便是正门走入,也见不到几张面孔,只不过见佩刀公子眼神坚定,也就不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坚持。广寒楼除去高四层的主楼外,还有两栋独院,都是楼内头牌花魁占据的两座小山头。徐凤年走上二楼,透窗望去,楼后一栋宅子院落灯火辉煌,诸多锦袍显贵与文巾雅士席地而坐,琴声袅袅,一名身子肥腴却有一张冰锥子脸的女子悠悠抚琴,穿小袖长裙,一身锦绣华美的泥金刺绣。女子身边最近坐着一位头束貂尾的粗莽武夫,盘膝而坐,脚蹬乌皮liù • hé靴,显而易见的豪横相貌;穿着与离阳王朝士子名流相差无几的文人闭目赏曲,唯独那莽夫眼睛直勾勾望着弹琴花魁的白嫩胸脯,她每一次挑捻,带来一阵荡漾微颤,莽夫眼神便越发炙热几分。
到了一间雅致茶室,少年学女子略低头而曲身,行礼告辞道:“小的这就去与嬷嬷通禀一声,公子稍候。”
等他离去,陶满武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姐姐吗?”
徐凤年笑着点了点头。
没多时少年带了一位风韵犹存的淡妆女人走入茶室,拎了一坛泥封黄酒,笑道:“韵子方才走得急,没有给公子倒茶,也是好心,想要让公子早些见着称心的姑娘,公子千万莫见怪。奴家唤作喜意,这就给公子带了一坛子咱们飞狐城的三调老黄酒,当作替韵子赔罪来了。韵子,给公子温起酒来。我这就去与魏小姐说上一声,如果得巧儿有闲暇,我再来请公子。”
少年才接过黄酒,门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被唤作韵子的少年脸色慌张,自称喜意的女子则要镇定许多。她望向门口,见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赶到茶室,其中有两名给青楼做打手的健壮教头,有一名姿色要胜过韵子一筹的美少年,而为首一名妇人则踩着双旧西蜀宫中盛行的软底透空锦钩靴,长袖拖地。俊俏少年卑躬屈膝,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而来,看气势与装束,女子喜意虽说在青楼有些地位,却远比不得眼前这名扑妆厚重的妇人。果不其然,练就火眼金睛的妇人只是斜瞥了一眼佩刀公子,就彻底没了顾忌,伸出一根食指朝喜意指指点点,冷笑道:“好你个喜意,懂不懂广寒楼的规矩了,竟敢私揽客人,可曾与我这大嬷嬷打过招呼?安阳小姐院子没了席位,你就敢漏过青小姐的院子,直接送入魏清倌的绣球阁?喜意,谁给你的胆子?!”
喜意忧心忡忡,强装笑颜说道:“翠姐姐,妹妹只是见青姑娘那边拥挤,就不想叨扰翠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