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厉声喊道:“老龙王,杀了他!他是北凉王徐凤年,你只要杀了他,我就亲自去向陛下给你请功,你可以做大将军,做持节令!”
鸿雁郡主不傻,相反,她是一个极其聪慧有城府的女子,否则也没办法在耶律、慕容两姓之间左右逢源。她哭喊道:“斛律铁关,你倒是出手啊!”
她满脸泪水,哽咽地道:“老龙王,你哪怕动一下也好啊……”
徐凤年看着这名女子的貂覆额,但是左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凉刀上。
鸿雁郡主猛然间平静下来,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黄沙尘土,理了理鬓角凌乱的青丝和那有些歪斜的貂覆额,缓缓地问道:“我可不可以选择一种不丑的死法?”
徐凤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道:“你有没有可以拿来换命的东西?比如说董卓、柳珪的大军动向,又比如说有没有一些耶律大统遗孤的消息?要不然,说一些你们北莽那两支大帐重骑的事情,也行。”
她扯了扯嘴角,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徐凤年拇指轻轻推刀出鞘。
就在此时,一骑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位满脸血污的年轻骑卒,还多带了匹马。看他的装束配饰,不伦不类,既有柳字军百夫长身上扒下来的铁甲和佩刀,也有黑狐栏子独有的短刀,还背有一张巨大的雕翎弓,应该是这名骑卒大发了一笔死人财。
鸿雁郡主转头看向这劫后余生的一骑,眼中尽是鄙弃和仇视,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投敌叛变的家伙!在北莽草原上,就数这种男子的骨头最轻。那名年纪轻轻就已凭借骑术箭术进入柳字军将军亲骑的骑士停马不前后,大口喘气,也看了看那貂覆额女子。先前在大军营寨中只是有幸远远看过几眼,当时是一位万夫长神情恭敬地领着她和扈从前往大将军帅帐。这种大富大贵的女子,他连想都不敢想这辈子能与之说上一句话。至于此时此刻她眼神里那种居高临下的唾弃,让这个确实已经叛变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皮子,但是他很快就抬起头,不去看那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子,而是望向那名刀客的修长背影。
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先前那一幕历历在目。连他在内的三百骑开始后撤逃亡,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刀客就那么凭空铸出黄沙飞剑,他回头的时候,亲眼看到一名名袍泽被那长剑贯穿后心,偶有骑士用弯刀砍碎飞剑,也挡不住第二柄飞剑的贯胸而过。有一名袍泽被飞剑透肩刺落下马,整个人都被钉入沙地,那人在身形飘摇的追杀途中,随手伸出一手往下一按,几丈外死命挣扎的受伤袍泽整个人就陷入大地,扬起一阵黄沙,然后便悄无声息。有一名黑狐栏子坠马后,整个胸膛都被飞剑刺得血肉模糊,踉踉跄跄向这人奔杀而去,结果被这人错身而过,只见黑狐栏子双脚离地,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个后仰,重重摔在地上。一名柳字军亲军百夫长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被那人用提在手中未曾出鞘的凉刀轻轻一磕,整颗脑袋就那么炸碎了。
当那人离他愈来愈近时,鬼使神差般,他不再策马狂奔,而是拨转马头,拦在道路上,但是没有去送死,而是等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看着那人不断驾驭飞剑shā • rén,若是身侧有人尚未死绝,那人就或用在鞘凉刀或用新铸飞剑面无表情补上一记。
那一刻,在这名身陷死境的小卒子看来,整座天空都是如蝗群的飞剑,然后这些飞剑织出一张恢恢大网。
有六七骑黑狐栏子作困兽斗,越过呆滞的他,嘶吼着向那人冲锋过去,然后连人带马都被贯穿力惊人的飞剑挟带到天空,最后一起坠地。
在他眼中,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看见了那人在一呼一吸。
一呼细微如水滴莲叶轻轻颤,一吸则鲸吞天地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