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那人跟他擦肩而过,却没有朝他痛下杀手。
当三百骑只剩下他一人独活的时候,那人出现在他身侧,用地道娴熟的北莽言语吩咐他可以随意拣选一些甲胄刀箭,然后多带一匹战马跟着他离开。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那时的年轻骑士都忘了恐惧,从鬼门关回来后,还有心情去捡取那些早就艳羡不已的好物件,换上一匹良马,穿上铁甲,佩上战刀,背上大弓,一件没落下,甚至还给自己换了双崭新结实的牛皮靴。
风起卷黄沙,活着的,就是这三人两马。
鸿雁郡主望向徐凤年,伸手指了指那名年轻骑卒,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他!”
徐凤年用一种打量疯子的眼光促狭地看着这位大漠上身份最为显贵的皇室女子:“他比你值钱多了。”然后继续说道,“他不会死。不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拿得出足够‘值钱’的东西,买得起自己的命,我就答应不杀你。”
鸿雁郡主疯癫般尖声道:“杀了他!这种人不配当北莽儿郎!”
徐凤年抬起手臂,对那名年轻骑卒做了个劈砍的冷酷手势。
那骑卒平稳了一下呼吸,开始毫不犹豫地抽刀冲刺。
鸿雁郡主彻底傻了。她可以允许自己死在北凉王的手上,但她决不允许一个北莽郡主,玉蝉州持节令的独女、被女帝陛下深深宠溺的自己,到头来死在一个草原叛徒的刀下!而且这个籍籍无名的懦夫,是如此的卑贱!
她惨然一笑,无比仇恨地看了眼徐凤年后,迅速抽出一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夕阳西下,两骑缓行于一处俗称“龙眼儿”的平坦沙地上,再往南走三十里,便是北凉边关第一雄城虎头城。此城内外屯扎精兵三万、铁骑三千、轻骑六千、步卒两万多。城中即便不列入兵籍的百姓,只要是青壮年纪,都可以在仓促之中披甲上马而战。
虎头城身后则是新设有北凉都护府的怀阳关。与怀阳关一线左右又有柳芽、铁茯苓两大关城,拥兵万余。与步军人数绝对占优的虎头城不太一样,柳芽和铁茯苓两座军镇几乎清一色是快马轻甲的骑兵。显然,与主要用以阻滞北莽大军南下的守城虎头城相反,这两座规模逊色一筹的边城,更多担负起主动出击的任务。
在这攻守兼备的第一道战线后,则是以锦源、清河、重冢三关为支点,玄参、神武两城为凉州北边两翼的第二条战线。紧接着便是常年驻扎凉州边境的大雪龙骑军,以及步骑两大副帅陈云垂、何仲忽的大军,加上犬牙交错的戍堡、碉楼。毋庸置疑,凉州以北的边境,是整个北凉最难撼动的战场所在。一般来说,北莽最不可能攻打重兵把守稳若磐石的凉州北线,北蛮子真要想张嘴吃下这里,恐怕就不仅仅是崩落牙齿和血吞这么简单了。
相较快马大刀冠绝北凉的凉州北线,幽州那边步卒居多,所以步军大帅燕文鸾的帅帐也在那里。不论是幽州以北的地势还是驻军的分配,都决定了幽州才是典型意义上北方游牧和中原农耕的攻守战,一方攻城一方守城,而不像凉州北境那种仗着徐家铁骑,都敢摆出与北莽骑兵在马背上对攻的架势。原本龙象铁骑驻扎在凉幽两州的中间地带,可以随时支援两侧,甚至主动四处游弋寻觅战机,并无定势,然而随着新设第四州流州,三万龙象军进驻其中,幽凉两州的紧密联系无形中被割出一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