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少年开口。
“你们可见过苏青衣?”
*
秘境之外,有长老拍案起身。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归墟岭试炼何曾变得这般龌龊不堪!”那长老不知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指着玄镜叫骂。
有人温声劝道:“人之常情,你又何必计较呢。”
气急败坏的褐袍长老,怒目瞪他:“今日这事若落在你头上,你又如何想?”
“什么叫落我头上,我好心安慰你还错了不成?”
“谁要你安慰,我又不是那些个柔弱的女修!”
“你们这话意思难道是觉得我们女修不配待在这吗?”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德高望重的长老吵得翻天覆地。
而反观清虚宗这边长老,他们处变不惊,还悠然品茗。
棠也长叹了一声:“你说,我们派出去的弟子,还能有几成胜算?”
“玄机阁还有合欢宗心存歹念,必然不会罢手。”谢长誉神色凝重道:“这次他们凶多吉少,或许还会命悬一线。”
他原以为进秘境后大家都会安分守己,毕竟规则繁琐,又关乎各自门派的名誉,应当不会做出任何僭越的事。
但他还是想错了,敌人原比他想象的危险。
棠也挑挑眉,环胸说道:“既然他们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了,那也不用对他们太客气。”
萧砚忽然道:“之前裴叶轻碰见玄机阁的弟子,你们可看见了什么?”
棠也不明所以:“萧师兄,你说些什么呢?”
谢长誉应道:“我瞧见了,玄机阁果然不负盛名,他们行事诡谲让人猜不透。”
棠也追着问:“这又跟合欢宗有什么关系?”
谢长誉剜了她一眼:“你不用知道。”
棠也也没闲心情搭理他,因为她瞧见了刚进来的孟秋水。
她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她想她定是去做见不得人的坏事了,保不齐秘境之中也有她的手笔。
棠也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等着孟秋水,手中的剑蠢蠢欲动,可惜她还是没有动手,她握紧剑背到身后,平静道:“秋水长老去哪儿了?”
孟秋水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与无关。”
棠也险些抑制不住怒火,将要冲过去,还是谢长誉眼疾手快伸出长臂拦住她。
“不要轻举妄动。”
谢长誉眼底宛如霜雪般寒冷,他紧皱着眉头,手不敢放开棠也。
棠也此时急火攻心,谁也不挡不住,她用力甩开谢长誉,转身兀自生着闷气。
金轮派长老杨声见抓到他们把柄,负手走到他们身前,调笑道:“这就是清虚宗的女长老啊,我今日可算见识了。”
棠也朝他冷凝一笑:“杨长老如果想现在羽化成仙,我大可以帮你。”
杨声不以为然,继续道:“清虚宗那叫什么裴叶轻的女修,一点本事都没有,这才进去多久,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孟秋水尚在清虚宗时,便有些名声,自从她叛逃宗门多年未有女弟子这般大放异彩,他们这些年因金轮派不断攀升的地位开始心高气傲,杨声看不惯裴叶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弟子就是无用。
棠也摸了摸鼻子,已经是忍无可忍。
“看来杨长老很有底气,那倒不如给我们演示演示你们金轮派独到的剑法。”谢长誉轻笑一声,缓缓道。
杨声像是喝醉了酒,趾高气昂道:“我们金轮派剑法超群,可不是你们清虚宗能看的。”
谢长誉借机怂恿:“杨长老让我们长长见识,瞧瞧你们金轮派的剑法有什么地方超群。”
杨声听罢他的话,像是被宣判了死刑潦倒消沉的退到后面,默默藏在人群中。
所谓金轮派剑法,杂乱且没有半点章法,不伦不类倒像是挥动棒槌。
剑法剑招讲究功法,假使是自创剑法,也有一套独特的技巧,可杨声所使的剑法,和醉酒之人胡乱挥差不多。
“谢长老,如此处罚杨长老未免太过严重。”忽然有人开口为杨声求情:“依我看不如……”
那人话说了一半,便被谢长誉无情的打断。
谢长誉瞥向身旁的萧砚,问道:“你说如何处置才好。”
萧砚云淡风轻的说道:“既然杨长老都这么说了,不如就让那个让他做个表率,给我们瞧瞧,金轮派的弟子到底有多厉害。”
话音落下,满堂惊愕。
躲在人堆里的杨声不以置信的再次露面,喊道:“你们清虚宗的人疯了吗!”
正当众人以为又要闹腾起来时,谢长誉道:“杨声,你若不想引起两派争端,我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但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别怪我下狠手。”
谢长誉还没张口把剩下的话说完,突然跑过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剑修。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谢长誉身边,“掌门原来你在这,出大事了。”
谢长誉眉宇紧蹙,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剑修气喘如牛,说一句话得歇一会儿,折腾了半晌他才道:“长老不好啦,归墟岭出大事了……”
恐怕整个清虚宗的长老都不会想到,一介乐修会让他们这群弟子全军覆没。
*
山洞里血腥味很重,缥缈的雾气凌驾于空气中,血雾如烟云缭绕,吞云吐雾。
越往里走,浓郁的血味越重。
贺云川不知去向,洞穴里凌乱不堪,还有蜿蜒的血迹,可见方才有人闯进来,还和他们打了起来。
和他们分离的苏青衣已昏睡不醒,而站在他们身旁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面容:“青衣,我来了。”
苏青衣忽得睁眼,乍一见到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她脑袋便阵阵发疼。
她立马推开他:“滚开。”
紫袍男子不死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青衣,都四年了,你还和我置气?”
苏青衣白他一眼,沉声道:“这位道友,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请你自重。”
紫袍男子奇怪道:“青衣,你怎么了?”
苏青衣没打算理他。
贺云川捂着受伤的手臂,踉踉跄跄的走到他们身前。
“文师妹还有白师妹呢?”裴叶轻心头一紧,心慌的看着少年。
这里只有男主一个人,那么就代表另外两人已经……
贺云川低着头,握紧拳头自责愧疚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没看住他们。”
他本想着守住洞外便可以护住大家,没想到洞里竟藏了许多小妖,那时他光想着如何杀掉那些碍事的小妖,却疏忽照料师妹他们,致使她们二人中了敌人的奸计。
两位师妹下落不明,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厢苏青衣还在跟那陌生男子闹别扭,男子软声软气哄着她,苏青衣没有半点回应。
紫袍男子没有泄气,反而从袖中拿出一颗灵珠:“青衣,你的灵珠我带来了,只要你戴上就可以出去这鬼地方了。”
苏青衣软硬不吃,甚至蛮横的抬腿踢他:“告诉你离我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
紫袍男子似乎在试探她的底线,执着的不肯挪动半步。
苏青衣气急,张嘴使劲咬他的手臂。
“苏姑娘,请你等一等。”贺云川拖着虚弱的身体,叫住她。
苏青衣松口,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裴叶轻询问道:“这位道友,你可见过洞里的两位姑娘?”
她总觉得紫袍男子知道些什么,既能找到苏青衣,还能闯到她们藏身的洞穴,定然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紫袍男子惊疑道:“我不知道……”
他才刚进来,哪里见过什么姑娘?
裴叶轻知道他满眼都是苏青衣,便道:“也罢,叨扰了。”
她转头朝江宴蘅道。
“江师弟,我们出去找白师妹她们。”
江宴蘅还没来得及应下,苏青衣冲过来道:“裴姑娘,我跟你去。”
紫袍男子不依不饶拉着她:“青衣,你不要乱跑,你身上的余毒未清。”
苏青衣态度坚决,可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她占上风,点了紫袍男子的穴道,让他昏迷过去。
在场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之前那个拥有脸盲症,羞赧害怕的少女吗?
苏青衣理了理衣襟,笑盈盈道:“裴姑娘,我们走吧。”
裴叶轻冷声应下,随后对江宴蘅道:“江师弟,你先照顾贺师兄。”
江宴蘅点点,旋即目送她们。
*
苏青衣默默跟在裴叶轻身后。
裴叶轻骤然停下,她直直地撞到她的后背。
苏青衣茫然抬起头:“怎么了?”
裴叶轻向她摊开手,入眼是一颗翠绿的灵珠。
她看出苏青衣心不在焉,她根本不想跟她出去,可还是嘴硬,还打晕那紫袍男子。
故而她长了心眼捡起灵珠,没想到她出来就神色微变,似乎在想着洞里躺着的男人。
“你若想回去找那人,那就把这颗灵珠带走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救下师妹她们。”
苏青衣低着头撇开眼,闷闷不乐道:“谁要他的东西,让他拿着这个滚。”
裴叶轻自然听得出少女语气里的口是心非,她不强求她主动收下,于是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将灵珠塞到她掌心,不容她松手。
苏青衣很是抵抗,硬是把灵珠塞回少女手中。
裴叶轻收进袖中淡然道:“你真不要吗?真不要我就收下了。”
这等便宜事,她当然乐得,可她也有原则,有主人的东西她绝不会要。
苏青衣眉眼弯弯,近乎哀求道:“裴姑娘,你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个混账了,我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他的东西你收下吧。”
????
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裴叶轻疑惑道:“苏姑娘,你到底和那位道友有什么渊源,你就这么恨他?”
苏青衣轻蔑笑道:“我不恨他,但是想杀他!如果不是他,我哪儿会过得这么凄惨!”
裴叶轻很想说出安慰的话,可是她说不出口。
苏青衣自顾自念叨了很久说到口干舌燥才罢休,然后她默默跟着,一路前行。
而此时被关在另一座山洞的两名少女,正冻得半死。
文如意好好坐着,可越想越气,终于气急的她腾地站起身,加重了语气朝她们喊道:“放我们出去!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到处是雪,随处可见坠落的冰凌,还有洞顶翩翩飞落的雪花。
白絮絮抿了抿唇,相较于文如意的暴躁,她显得很沉稳。
“师姐,你还是存着点力气吧,万一我们要被关在这很久呢?”
文如意丧气的盘坐着:“那你说怎么办,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师姐她们也不知去向,难道要我们在这白白送死?”
白絮絮笑了笑:“师姐如此聪敏,肯定会找到我们的,文师姐不要伤怀啊。”
文如意垮下脸郁郁道:“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师姐快点过来呀。”
念叨着念叨着,她的精力也燃烧殆尽。
文如意打了个哈欠,困意似乎瞬间侵袭她的脑袋,她疲惫的睁不开眼睛,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絮絮不时推搡她几下:“文师姐,快醒醒千万别睡,睡了醒不过来啦!”
要是睡在这可不得了,到处都是冰柱子,若非她们有修为可以催动灵力护体早就冻死。
可灵力得有意识的时候才可以动用,如果昏睡过去,那无异于送死。
二人修为相差不大,但现下她们灵力微弱,怕是撑不了多久。
文如意眼皮子直打架,耳朵也嗡嗡的听不清,清丽的面容覆了层浅浅的寒霜。
白絮絮满眼惊恐,顾不得保护自己,掌心蕴起灵力唤醒她。
“文师姐!”
“文师姐!”
*
文如意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背上,定睛一看,原来是裴叶轻。
“裴师姐?”
裴叶轻低声应道:“你醒了?”
她轻轻放下她,正好她们已经到了歇脚的地方。
文如意还没缓过神,讷讷道:“我们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苏青衣揉着酸疼的肩膀,不咸不淡说道。
过了会儿,她又朝裴叶轻道:“裴姑娘,我有事要告诉你。”
裴叶轻说:“说罢。”
苏青衣凑到她耳边,细细耳语。
“其实,我知道关她们的人是谁,是我们幻音坊的弟子。”
裴叶轻清亮的瞳孔骤然一紧,难得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们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怪不得,所有一切再遇到苏青衣之后变得很奇怪。
原来他们早就算计,想要折腾他们清虚宗的弟子,至于目的昭然若揭。
清虚宗向来是众矢之的,有门派见不得他们好,也有门派想置她们于死地。
而他们应当属于前者。
苏青衣立即蹲下身来,朝她道:“裴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可怜天下修士心,她的心情她能理解吗?
进归墟岭的金丹期修士必死无疑,何况这那么多元婴期修士,他们要想活命,还不如主动离开。
裴叶轻瞥见她微红的眼眶,淡声道:“这份好,我们怕是受不起。”
苏青衣低着脑袋,停顿片刻后道:“可是也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能这样待我。”
文如意无意中听到,怒不可遏的起身:“你还说不是故意的,我们差点就狼入虎口啦!”
若不是有师姐在,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杀死,而她却可以轻描淡写的说不是故意的。
苏青衣努力抬头,尽可能让眼泪往回淌,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扬声道:“凭什么都怨我,你们难道没错吗!尤其是你那师姐,她还不是信了那玄机阁弟子!”
文如意冷哼了声:“你不也信了合欢宗弟子?说起来还是我家师姐厉害。”
苏青衣嗤声道:“如果她真厉害的话,还能受这种的伤?我到没看出来。”
文如意火气噌噌噌冒了上来:“不许你辱我师姐!”
“谁辱你师姐啦?”苏青衣忙撇清罪名。
文如意尤是道:“你方才说的话难道不是辱没我师姐的吗?”
苏青衣道:“胡说八道!”
两人就这么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还说的头头是道,谁也不肯服输。
裴叶轻无视这番争执,撩了袍子席地而坐,把剑横在膝上。
而这一小动作,映入正在吵架的两人眼里,莫名被吓了一跳,但她们很快回过神,继续接着攻击对方。
二哈听着嘈杂的争吵声,没有收到丁点惊吓,他温吞的走出来,甚至还悠然的趴在裴叶轻脚边,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呼大睡起来。
它刚吃过大鸡腿,现在饱得很,打算美美的睡一觉。
裴叶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想着果然是二哈,吃了睡睡了吃,空闲时候闹腾。
别人吵得这么欢,它都能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