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心里这么抱怨着,但她侧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青年。
后者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眉头紧皱着,整个人颤抖不已,而不易让人察觉的则是他眉心的红光,此时若隐若现着,看上去极为玄乎。
荣简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她只是沉默地低头,抬手,把塌上昏睡的青年眼前汗湿的头发拨开。
她看着那张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为什么?"
系统终于难得地发了一趟慈悲,机械的电子音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记得,原著中,这位沧昱仙尊是凡人之躯入道的吗?"
荣简眨眨眼,系统已经继续开口道∶
"他被誉为千年难见的天才,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在他之前,仙界从未有过可以以凡人之躯,达到元婴境界的修士。"
"而维系仙魔边境的血肉,必须能够同时承载仙气和魔气,这样的条件,仙界修士无法做到,反倒是凡人之躯可以,所以,仙宗需要,也必须让裕苍入魔,让他的全派死去,便是让他入魔的最快方式,而同时,作为仙魔边境的养料,他必须被切断与仙界众人的联系,杀了全派,可谓是一举两得。"
系统的话不长,里面所包括的内容却让荣简消化了很久。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总结∶
"所以,传说仙宗自裕苍入道以来,便多加栽培,甚至破格给他尊名,其实……就是在养一头随时待宰的猪?"
她说得太过粗俗,那边的系统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它明智地沉默了几秒,便不再开口。
荣简则淡淡地继续说道∶
"而裕苍多年来,一直对于仙宗的栽培充满感激,尽心尽力为仙宗做事,心中则深恨让自己门派灭族的魔族们,那到头来,不过就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不由地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多次午夜梦回间,她看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师尊'',在无人处隐忍而痛苦的模样。
原来,多年以前,裕苍自己的心中,便被种下了入魔的种子,而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人苦苦忍耐,甚至对于真正谋害了自己门派的仙宗长老们感激有加。
荣简慢慢低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
不知不觉间,她在握紧拳头之时,因为过于用力,指甲深深掐进了肉中。
她慢慢地放手,仔细端详自己的掌心,终于伸手,轻触裕苍的面颊。
即使是在昏睡中,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甚至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
荣简的血顺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滴落在了他的眼边。
像是一滴血泪,划进了对方的发髻间。
而下一秒,这滴血泪竟像是什么钥匙一般,在荣简耳边炸开来。
荣简的眼中,她所在的客栈的墙壁都开始分崩离析,数不清的砖瓦瓷片朝着他们这边飞驶过来,她一人自然可以躲,但还得顾及床榻上那位好死不死此时正在入定的病号。
由此,她只能强行生硬地撑起自己的灵力,想着就这样先护一下塌上的裕苍…
而下一秒,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飞散的碎片全部砸在了结界之上,被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外面。
荣简...湖。
她惊得睁大眼,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到身边的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为首者看上去是个风华正茂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衣飘飘,说话的时候也是文绉终的∶"你可是裕派大弟子江荣简?"
几乎是他一开口,荣简就知道对方来自于仙宗。
别的不说,这上级质问下级职称的口吻可实在太眼熟了。
而荣简刚刚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此时看着眼前一群道貌盎然的仙宗内人,只强忍着厌恶的情绪,规规矩矩地行礼。
——她能感测到,其中站在最末位的那个修士,也是金丹初期,和她同级,更别说其他几位高深莫测的青衣修士了。
那为首的修士倒是好生受了荣简一礼,紧接着便冷冷道∶
"沧昱虽为你师尊,但他同时是仙宗的犯人,他已有入魔之兆,无法再当仙尊之位,你应现下乖乖把他交出,我们便念在你和裕派都是初犯,放你们一条生路。"
荣简∶?你们连装好人都不装一下的吗?
她的眉毛一挑,声音恭敬但是字字清晰∶
"若荣简没有记错,我的师尊沧昱仙尊已在数日前在苍息台被行刑,我裕派上下无一不悲痛伤心,而我也不例外,仙宗怎会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呢?"
她随手扯过一片衣衫,盖在了塌上依旧沉睡的男子身上,神色严肃∶
"这不过是我在路上随便捡到的落难修士罢了,他叫做裕苍,和我师尊沧昱仙尊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们仙宗内人,都说公正不阿,秉公执法,现在看来,不仅污蔑我们裕派清白,还丢了你们要行刑的犯人,这岂不是失职?"
她的眼神冰冷,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毫不畏惧地抬头,看向那浮在空中的六个身影。
她满意地看着这几人本云淡风轻的面色变得铁青起来,手里倒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