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在这时代也不罕见,多半是新郎官或新郎家中长辈重病,要娶个八字好的姑娘进门冲一冲,把病气霉气冲走。
不过,家底殷实、疼爱女儿的人家一般都不会答应冲喜,毕竟谁都不知道嫁过去之后能不能成。万一不成,夫君死了或是夫家长辈死了,闺女不是变寡妇,就是要落得夫家人埋怨。哪怕冲喜成功了,有人还怕被冲走的病气霉气落到闺女头上呢。所以,一般人搞冲喜这套,不是两家知根知底、情谊深厚,就是两家家世悬殊,还不乏有花钱买丫头娶回去冲喜的。
白家纡尊降贵聘个寒门农女为嫡媳,又全然没有前兆,冯白两家祖上十八代都没来回,这说出去不是冲喜恐怕也没人信。
不得不说,王氏直觉很准。
被她这么一提醒,李絮才突然记起先前苗氏来买猪脚姜蛋那几次跟自己闲聊时提及的白家诸事。
苗氏在娘家颇得兄嫂宠爱,更兼兄嫂在知县夫人跟前也有些体面,苗子林又是个交游广阔的,消息总比闭塞的魏家灵通些。再加上,苗氏有心提点李絮等人提防白家,两人又带着点女人天赋的八卦属性,故而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小道消息给李絮听。
比如说,白家家主白老爷艳福不浅,家中妻妾成群,人丁兴旺。白太太只生了大少爷、三少爷两个儿子,其他一溜儿姨娘给白老爷足足生了六七个庶子,庶女就更数不过来了。
又比如说,白太太跟白老爷关系冷淡,一年里头竟有半年住在白家庄上养身体。白太太不在家,家里姨娘们蹦跶得极欢,白老爷也不大管。其中,白二少的生母二姨娘不大得宠,倒是生了白四少的三姨娘更得宠些,在外行走还有人称她做小夫人。
又比如说,白太太不得丈夫喜欢是因为不利子嗣。大少爷天生就有足疾,不得白老爷喜爱,早早被打发到外地管家里的部分产业。三少爷养在深闺,竟跟姑娘家似的极少见人,听说是年幼时某某道人批命,说要避着人养才好,否则对家人和自己都有损害。
又比如说,白二少学了一身跟白老爷一样的臭毛病,喜好美色,不过弱冠之年,屋里有名分没名分的妾室通房婢女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多人。因模样最似白老爷、又身体康健,竟成了白老爷最看重的儿子。
再比如说,白家的几位庶出小姐整日里争风吃醋,斗得一团乌烟瘴气,诸如此类。
总的来说,白家家风不正,宠妾灭妻,嫡弱庶强,争斗不断,私底下腌臜事不少,但平日很喜欢搞些灾年施粥之类的小手段给自家脸上贴金,端的是个伪善无德之家。
苗氏说这些本意就是投桃报李,提醒李絮暂时别招惹白家,即便是气不过白玉楼那件事,也要忍耐到魏渠有了官身时再秋后算账。李絮当时虽不十分赞同,却也琢磨过怎么利用白家后宅漏洞给他们重重一击。
只是,李絮当时注意力都集中在花心好色白二少身上,并没怎么留意到那位生母不得父亲欢心、据说养在深闺不见人的白三少。
“舅母你说,身体不好的该不会不是白夫人,而是那位白三少爷吧?”
更有甚者,白三少爷会不会不只是身体不好,而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不好见人?
李絮将苗氏的话转述出来,王氏愈发笃定。
“那就是了。好端端的儿子如果没问题,怎么可能不放出来见人?那白太太不得夫君欢喜,恐怕也是因为两个儿子都不康健的缘故。当娘的身子不好,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好?唉,冯家如今欢天喜地的,今儿还在我跟前耀武扬威……这事要是真的,可是苦了春花了。”
原本被冯婶等人激起的一腔怒气消散大半,只剩下同情、怜悯。
魏葵皱着一张小脸插话:“那,要不要提醒下她们?冯婶这人糊涂又贪财,估计想不到这些,也打听不到。听说白家明天就要去她家下定礼了,现在想反悔还有机会。”
王氏拧了拧眉心,有点犹豫。
她是讨厌冯婶,春花那丫头性子也不讨喜,仗着亲舅爷当村长、哥哥做捕快就鼻孔朝天瞧不起人。之前,春花还给魏渠抛过媚眼,被她当场看到,没好气说了几句,那丫头就回家撺掇着冯婶来找她大吵一架,胡乱攀咬说她污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