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翁撇撇嘴:“跑什么啊,就他家那门庭寥落的样儿,连队都不用排,略等一等就能买到手。喏,你们瞧,这猪脚上的毛都没刮干净,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骚味,可见猪脚本身不够新鲜,血水怕是也没焯过……”
他又打开苇叶,指着那缺了一口的猪脚给人看,念念有词道:“这猪脚炖的时间也不够,硬邦邦的,一咬差点没把我老头子的牙崩了。姜味也不够浓,鸡蛋就差强人意。要我说,那邵家做个烧饼卖卖得了,怎么总喜欢掺和些自己不擅长的吃食?上回的酱肉夹饼就是这样,这厨艺都是要讲天分的……”
李絮既狐疑又高兴,差点没仰天大笑出来。
这花翁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比羊元还厉害,活生生就是个自来水啊,还是自发踩一捧一、踩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理儿的那种!
“花爷爷,您再念叨下去,恐怕有人要以为是我贿赂了您故意说好话的。来来来,为了不坐实这贿赂之名,您老人家快快掏钱把东西买了。今儿想来点什么,还是一份猪脚姜蛋和粟米饼夹肉?”李絮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矜持地笑不露齿。
花翁笑骂:“小丫头就知道挖我的棺材本,我给你做这块活招牌,你就不给我打个折就罢了,反倒催我掏钱,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那相好的老饭友就啐道:“谁不知你花翁家底厚实,还欺负人家小姑娘!城里这么多酒楼食肆,哪个来头不比这丫头大,也没见你替人说这一箩筐的好话!”
“哈哈~我这一只脚入土的老头子,能在临死之前吃上前面几十年没吃过的东西,心里高兴,当然要多夸夸啦。要我说,你这个人嘴笨舌拙的,也不知年轻时怎么讨到的娘子……”
两个老头子说说笑笑着走开了,原先那份被奚落的邵家猪脚姜蛋则被花翁随手给了附近的乞丐。后者吃着倒是香,可看在其他人眼里不免就有点膈应,总觉得那邵家的吃食上不得台面。买过的人也看得出,乞丐啃那块猪脚有点费劲,绝不是他们昨天吃时那种软糯的口感,心中愈发信服。
虽然有人给花翁帮腔,隐晦点出花翁只是随心点评,并没有故意踩低捧高的意思,但还是有少数几人多心,觉得这是李絮的诡计。不就是个普通小摊,卖的食材也都是常见、甚至是低贱的下水猪脚,能有多好吃?还不都是人吹捧出来的?
尤其是没吃过魏家小摊出品的路人,又不耐烦排那么久队等待,索性转头去了槐市,心里憋着股劲儿想要证明花翁和客似云来的魏家小摊都是骗子!
虽然这些人没尝过魏家的手艺,但大多数人的舌头总能分辨好坏。于是,他们很快就后悔了。
“呸呸呸,这什么玩意儿,甜不甜酸不酸的,腻歪得紧~”
“连我婆娘做的红烧蹄髈都比不上,这手艺也好意思出来献丑?真是笑掉大牙!”
“我去,这猪脚里有鸡蛋壳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头发丝啊?你们这东西不干净,快退钱,不然坏了肚子我去衙门告你们!”
眼见那一大锅只卖了三分之一不到,摊子前就有人说这些不好听的话,甚至还有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说什么魏家、独门手艺、不要脸之类的话,本来自信满满的邵婆子气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恨不得生吃了魏家人。
可惜她不敢对时常有官爷光顾的魏家小摊做什么,最后只能在儿媳身上拧了几把出气。
最后,李絮等人收摊时特意拐到槐市看了眼,看到邵家小摊前冷清得很,仅小猫几只,婆媳俩一个憋气、一个木然,或偷笑或唏嘘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