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李絮主动抢了洗碗的活,因用的是兑了锅里热水的温水,这项差事倒不算难熬,王氏也没有拦她。虽说现在她们手里银钱不多,可这只是暂时的,倒也没必要省这点柴火,不然手上长了冻疮还得用药,实在很不划算。
李絮穿得厚,卷起半截袖子,慢悠悠地在外头洗碗,其他人要么缩进屋子打盹,要么就进了灶间围观一整颗猪头在卤水汤汁里浮浮沉沉的奇妙景象。
不多时,魏渠手捧大茶碗从东屋里出来,来到她身边,从缸里舀水清洗,动作也放得很慢。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我准备下午出一趟门,前几日忙于温书,倒忘了给杨兄那里送份年礼,顺便跟他商量年后去嵩阳的安排。”
李絮抬眸,狐疑地看他。
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不过,他什么时候这么会做人了,其他同窗可没听他说要送什么年礼的。还有,嵩阳书院的考试是在二月初二,元宵后启程即可,至于现在急吼吼去商量这个?
最关键的是,他跟她说这个干嘛?
“袁家那里的分红,你应该还有最后一笔没拿吧?袁家历来年底最迟廿九盘完账,你不想把自己的银子领回来?”他将茶碗仔细冲洗了个遍,直起腰来。
李絮把涮好的碗放到一旁水盆里,没好气道:“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魏渠沉默了下,微微仰头看天,好一会才说:“之前你教我的新画技,我多番试验,却总是难以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笔触稍显僵硬,成画也过于呆板……”
李絮眼神变得有些诡异,仿佛头一回认得这人似的。
她撇撇嘴,说了句“知道了”就继续认真洗碗,不多时差事完毕,施施然回了屋里。
魏葵半个身子缩在被子里,上半身却靠着床头,头一点一点地直打盹,手里的针线笸箩都快握不住了,见她进来,喊了声表姐,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困了就睡会儿,别撑着,一会我叫你起床。”
魏葵含糊应了声,又马上表示自己还有绣活要做,只能睡一刻钟,等李絮答应一刻钟后一定叫醒她,才满意躺下。
见她已经睡着,李絮悄悄抽出她的新笔记本,封皮专门找袁枢讨的厚厚硬纸装订而成,虽然远比不上坚硬的画板,但简单画副小像已然足够。
这日的魏葵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听到有刷刷刷的轻微声响一直在耳边萦绕着,却半点不嫌吵闹,神思反而被它引着,拽入更深层的梦乡。
等她终于被王氏摇醒,日影已经西斜许久,她大哥和表姐居然齐齐“失踪”了。
“娘,你们早上不是才去过城里吗?大哥他们怎么又出门了?”
魏葵揉着眼睛问王氏,忍不住撅起小嘴抱怨:“表姐真是的,说好了会叫我起床,结果自己却跑了。”
“今天折腾了大半天,你还做了一大家子的饭,怪累的,睡一个时辰怎么了?现在家里比过去好多了,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这绣活随便做做打发时间就成。”王氏不以为怪地摆摆手。
魏葵哦了一声,冲王氏挤挤眼:“娘,就大哥表姐他们俩出门?您放心?”
王氏捡起旁边的针线笸箩,就着她之前的针脚继续穿针引线,没好气啐了口:“死妮子,这种事也是你能说的?恁大个人儿,心眼儿倒是不少!”
魏葵愈发来了劲,眼睛亮得发光:“哎呀,都是一家人,我跟娘私底下说说咋了?娘,您老实说,您是不是改主意了?我记得,您之前好像挺喜欢那位方姑娘的……”
“喜欢什么呀,别瞎说,省得坏了人家姑娘名节!”
见王氏不正面回答,魏葵就撇撇嘴,自顾自地咕哝起来:“其实,我觉得表姐现在挺好的。以前,以前她是不大懂事,可,不是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我看表姐是真的改好了。多亏了表姐,不然……放在几个月前,咱哪里想象得到,咱也成了能花几十两买铺子的人呢?”
王氏白她一眼:“合着你就看上你表姐能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