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短一日的放晴,天穹上又渐渐被铅灰云层覆盖,刮过来的风也变得潮湿阴冷,泥土独有的腥味愈发浓重,俨然又要下雨了。
“本以为昨天雨已经停了,没想到还没完没了。”梅山长道。
玄石遥看天际黑云,再细听河水冲刷河岸的声响,忧色愈重:“水也越来越急了,只怕——”
话未说完,就有人失声尖叫。
“啊!有、有鬼!有只鬼手在河里!”
玄石回头,发现尖叫的是个姓何的学子。
几个学子里头,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出身良好、高傲自矜的梅远鹤,其次就是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喜欢躲懒的何学子。
马车坏了大部分人都在努力帮忙,只有他缩在角落装没事人,后来遇到宁家的马车最先挤上去蹭车,方才要让人先去寻找附近村落借宿时,他又拿替他分忧当借口留了下来,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奔波跑腿。
如今看来,这梅远鹤还是要强一点,至少看起来很镇定,没被那所谓鬼手吓得瘫软在地。
“不是什么鬼手,好像是具尸体,脸上有血,手攥着笼子一角罢了。”梅远鹤淡淡道。
魏渠听着风送过来的声音,微微皱眉。
尸体么?
这几日闲暇时玄石偶尔吹嘘的只言片语突然在耳畔响起,其中貌似就有一些关于尸体的常识。
比如说,人死了要比活着时重一些,但若是溺死的尸体,一开始是沉底的,泡了几天水就会浮肿,自然而然地浮上水面,诸如此类。
问题是,那只手很瘦,并没有浮肿的症状。更别提,这只手还一直牢牢攥着笼子一角……
如果说尸体死之前就死死抓住那里不肯放手,可这笼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只要跟着它就能浮在水面不沉下去,那尸体又是怎么溺死的呢?
玄石扫了眼快速飘过的竹笼,没怎么看清,也不害怕,板着脸高声骂道:“瞎嚷嚷什么?哪来的什么鬼手?不都是读圣贤书的吗,怎么还信这些?师弟,看来你们书院的教学还是不行……”
后面半句是埋汰梅山长的,后者正要打个哈哈过去,眼角余光却发现,下游处有个身影跳下了河。
扑通一声,很明显的重物落水声!
梅山长吓了一跳。
何学子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叫得更大声了:“魏渠你疯了?山长,夫子,你们快来救人啊!魏渠他定是被水鬼迷昏了头,居然跳河做替死鬼!”
“什么?”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真有水鬼作祟?”
众人纷纷快步走过去,定睛一看,魏渠果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河水中看不大清的一道身影。
还没反应过来,却赫然发现,边上又有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他们分头行动,玄先生等人聚集在相对中间的位置,其他人零星散开。梅远鹤在最上游,何学子离他不远,他们也是最早发现竹笼血手的人。魏渠向来爱独来独往,刚刚去了下游的位置,离他最近的是李絮借调过来的两个镖师。
此刻下水的人似乎就是两个镖师之一,而且,下水前那人似乎还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何学子哆哆嗦嗦站起来,慢慢靠近落水地点:“怎么回事啊?这水鬼还一下子哄了两个人下去?”
玄石气得踹了他一脚,留下的那个镖师也满脸怒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水鬼,魏公子和王大哥是下去救人了!那个竹笼背面有个姑娘,应该是昏过去了,不过人可能还活着,不然早沉下去了。我得去下头接应他们,不跟你们废话了!”
说完迈开步子,匆匆跑回拴马的地方,跳上马背就往河水下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