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出门前,毛五去套车,还在本来就有一层的厚垫子上又加多一层。
若非有这两层厚垫子做缓冲,现在的她肯定不需要忍受浑身疼痛,而是八成已经在赶去喝孟婆汤的路上。
想到这点,她心里又浮起一抹愧疚。
当时事发紧急,她只依稀看到毛五死死抱着车辕随她一起坠下山崖,想要分他个厚垫子做防护,却碍于马车骨碌碌滚落速度太快,她既要抓
住厚垫子护住自己,又要努力保持平衡不被马车甩出去,还得不在那种五脏六腑都在摇滚的状态下吐出来,已经竭尽全力,压根没能力再顾
及毛五。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要是人没了,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絮没敢马上起身,而是先试探着动了动胳膊和腿,又是痛得脸部肌肉直抽抽,而后才艰难地直起腰,坐起来观察四周。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然遁入西天,此刻又还未到月亮大放光彩之时,天色非常昏暗,朦朦胧胧的蓝,冷寂又澄净。虽然远处看不大分明,
但十丈范围内还是能看清楚的。
这里像是一处山林,大约就在山崖底下,没有人声,只有雀鸣,冷清寂寥。只是,从这里往上眺望,完全看不到事发处的断崖,也看不到突
然崩裂落石的山壁,只能看到头顶上一圈浓密的暗绿树荫。
她没看到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毛五?毛五!你在吗?”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敢大声喊,怕惹来山林里的野兽,压着嗓子小声喊了两声,除了几不可闻的回声和风声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心突然沉了下去。
李絮深吸口气,抛开那些不好的猜想,不去看身上破破烂烂还沾着血迹半湿不干的衣衫,也不管胳膊上不知何时划破的一道血口子,视线落
在不远处开外的一根断木上。
旁边还有些许碎木,瞧着像是先前随她一块坠下的马车前部的衡木。
她慢吞吞起身,以一种不大雅观的姿势往那方向挪去,期间还要忍耐着左腿上不间断的刺痛。
她怀疑自己左腿断了,最少也是骨裂,故而不敢让左腿用力,权当自己是个只有右腿的残疾人,反正边上没人看着,再丑也无所谓。
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在失去了一条左腿的前提下,却变得格外艰难。好不容易挪到了地方,抓着衡木当拐杖,行走速度才勉强恢复到正常
水平。
李絮顺着马车零部件的残骸散落轨迹一路找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竟被她找到了常备身旁的小布袋,里面装着火折子、金疮药等出门必备用
品,唯独没有食物。
但这已经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
没有干净水源,胳膊的伤没办法清洗,只能直接撒上金疮药,头脸上也有一些细小的擦伤,但,左腿的伤却是金疮药为之奈何的。再加上淋
了雨,身上衣物湿哒哒粘在皮肤上,又冷又沉。
这里是块面积不大的空地,四周都是阴翳密布的林子,李絮不敢进去,便计划趁着夜色彻底降临前生个火堆取暖,一来防备野兽,二来,说
不定还能借此引来毛五。
就算,就算毛五看不到,也能引起来搜救的人的注意。
她相信徐大他们俩。
问题是,下午刚下过一场暴雨,这里的空气还带着过分的湿润感,树木草丛都湿漉漉的还没干,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会冒出一处小水洼!
对一个伤残来说,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搜集到足够生起一个火堆的干柴,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絮咬着唇发了回愁,突然灵光一闪,又杵着她的大号“拐杖”原路返回。
不多时,手里就收集了一摞断裂的木柴,其中,大部分是她心爱的马车残骸,小部分则是这处山林里原来有的没被雨水浇得太透的树枝。
虽然都淋过雨,但前者跟后者不同,更为干燥,即便表面淋湿了也不至于透到里面,擦擦也能凑合,她还可以用小布袋里的匕首艰难地将其
劈砍开来,总有那么几根能点着火。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冒着青烟的火堆终于生起,带来温暖的同时也给予她一丁点缥缈的安全感。
然而,这点安全感没能持续太久,就被林中突然响起的杂乱脚步声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