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下人咬着牙硬撑却不喊苦不喊累,李能不禁有些愧疚,挥挥手。
“先休息一会再练,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小兵们看他练得比其他人更狠,一身的汗水湿漉漉的,沾着泥土,跟从泥坑爬出来似的,狼狈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侯门公子的高贵气度,
一时间竟觉得更亲近了些,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没事,头儿!我们都知道,上头看咱们不顺眼,啥活不好干支使咱们干啥!不用您说,咱也得练出个样子来,总不能丢咱这队的脸不是~
”
休息时间,众汉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喘粗气,坐着聊家常,有说家中亲人的,也有说入伍前坎坷身世的。什么家破人亡都不算惨,真要比惨
,光是他们这百来号人,就能评出好几个并列第一名。
李能听着听着便入了神,有些恍惚。
昨夜他满心委屈愤懑,不辞而别,不为别的,纯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梅氏。
他是有些怨梅氏的,既然要永远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何必要告诉他,让他面临良心的拷问?
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世上比他苦的人太多,一抓一大把,他享受了这么多年本不属于他的优渥生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怨怼给予他这一切的母亲呢?
十七年的养恩并不比生恩少,他该做的,不是纠结那些前尘往事,而是更加努力,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报答这份恩情,以及,弥补那
个亏欠的人。
小兵们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唠家常环节很快换成了这次南下发生的种种,七嘴八舌讨论起他们臆想中的朝廷大事来,其中不乏许多错漏百
出的猜测。
李能依旧静静听着,没吭声,眼中偶尔闪过一道幽光。
他这几次差事都办得不错,最开始的真山贼是他带人抓的,后来通向山谷的密道也是他带人发现并闯入的(那会儿若不当机立断,等到山崩
堵住通道,后续也不能轻松拿下那批潜在反贼),如今涪县之旅也抓住了孔家有关的绝大多数人,除了孔高没落网这点小瑕疵外,无可挑剔。
饶是没抓到孔高本人,但,从昨晚至今,左侍郎紧急审讯之下,孔家等人也吐露出些许有用信息来。
比如说,孔高每三个月就会外出一趟,对外理由是游山玩水、寻访故友,但,曾随他出行仆从却表示,他每次都是去的通州,见的都是同一
个姓茅的人。
这话旁人听着不以为然,却在左侍郎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东宫有个幕僚就姓茅,而通州离京城很近,骑马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到。
茅姓可不是张李这样的大姓,出现巧合的可能性较低,尤其是,孔家还牵涉到这一起私兵案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宫不得陛下喜爱,如今太子殿下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女儿都快能出嫁了,陛下却还吝啬于放权给他,只让他做些修书
之类的清闲活计,去岁监国也是草草了之。
东宫一直被打压,郕王一系却是备受看重,如果东宫心怀不忿,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或是想拼一拼,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布下一枚暗棋
,也不是没可能。
昨晚听到这句供词时,左侍郎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若他心中所想属实,只怕朝中格局即将迎来一场巨大风暴!
这种事瞒是瞒不过的,但,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一个仆从的一面之词,他也不敢贸然得罪太子,唯有继续搜罗证据。
他想封锁消息,却不知,此事已经被李能提前得知,且消息已经从涪县寄出,如今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