彔白抽了抽鼻子:前头隧道口的转角……什么时候停了那么辆车?
那车的外观是真糙,又松又垮,车门和前杠都焊过,轮子的缝隙里也全是草屑,一副直接从山坳里翻过来,专在路口等他们的样子。
事实上,在彔白察觉到这车的时候,对方已经处于疯狂驱动状态,肉眼可见的准备冲出来撞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彔白连喊都来不及,只能在那车发了疯撞上来的前一秒,自己的精神力包住车辆去挡——
他这一手,倒比较像是徐林梦寐以求的念动力。
结果那无形的“圆”才扩散出去三十厘米,将将碰触到徐林的左手,便被一股古怪的力量直接打住了。
彔白眼前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红光。
失去控制的精神力量四散冲击,就连彔白本人都给震晕了过去。
临晕前,小山主才发现:他的小徐老师,这回是真的做了个大死,不知从哪儿,捞来了一个他都兜不住的东西。
对面,那撞人的车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仔细一看,其实是都是熟人。
司机就是护林员,副驾驶坐着当初穿巡逻制服的那个,还有脱了警服的假警察,这会儿正叼着烟从后排下来,一边甩手,一边用土语招呼司机道。
“你看什么呢?”
司机蹲在车前摇摇头,只说:“奇了怪了。”
——他之前明明觉得两辆车还有点距离,比起他们撞停了对方的车,感觉更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下,他们才是被撞的那个。
但保险杠确实散了架,那辆车也被平推了出去……
他作为司机,应该也是完成任务了吧?
那边厢,假警察已经不耐烦了。
他恨恨的把烟头砸在了地上,用土语飞快的招呼道:“反正车是成功拦下来了,快上去找人吧,不弄死那个偷货的白老鼠,我死都闭补上眼了!”
尤其:“我们的信号屏蔽器是散货组装的,也就下坑时凑活用一用,车上这些有钱人要是拿着什么卫星电话,很快就能报到警的,时间不多——”
“啊,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了!”
已经扒在车门上的巡逻员回头冲他喊了一嗓子。
“这一车的人好像都被撞晕了,车上只三个男的。”
“不过我之前没出屋,不知道那白耗子长啥样,你们谁来认个人,快!”
听到这话,巡逻员也不在乎车祸的异常了,骂骂咧咧两步上了车,凶戾的眼神一转,直直落在了因惯性前倾而摔在地上的徐林身上。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明明一车人都因为彔白失控被震晕了,坐的近的“阿饼”,甚至流了鼻血,但精神世界正半破碎的徐林,却仿佛被以毒攻毒了似的,在这道冲击下,突兀的恢复了意识。
他睁眼看到这人些个影,第一反应就是卧槽。
——虽然之前猜到这些人可能会来追他,但看到假警察这熟悉的脸时,他依旧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
假警察冷笑一声,把新点的烟直接扔在了他脸上。
“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玛德你挺专业啊,摸东西没动静不说,还会清理痕迹哦?”
“要不是调了监控,看到你从三号口的树林子跑出来,爷爷们还抓不着你了!?”
徐林被烫的脸颊声疼,但心情一激动,头貌似更疼,甚至没法好好思考了。
情急之下,他只大喊着恫吓他们道:“这里有么多的小孩,我们还是外国人,要是出事了,很快会有警察的!”
假警察点着烟呵呵了一声。
徐林顿时打了个哆嗦。
李老太太之前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东南这两省的古董行业,那是警察都打不掉的地头蛇,几十年前,甚至敢组队跨国,去墓山岭炸多勒齐家的大墓!
而现在呢?
徐林咽了口唾沫:这帮人在景区里堂而皇之的工作,甚至可以随意调动监控,在盘山公路上,二话不说的开车撞人——
在想通这点一瞬间,徐林终于找到了面对亡命之徒的真实感。
“现在知道害怕了?”
护林员“啧”了一声,嗤笑道:“胆子小到这个样儿,你还敢上手偷东西?”
“还报警——你以为我们真的怕警察吗?”
醒醒,警察抓人只死一个,抓不到更是屁事没有,撑死去国外东躲xī • zàng,法治社会又不搞连坐,怕个鸟?
他们就算要怕,也只会怕自己的上线。
怕的是坏了规矩,给上头惹事,混黑行的shā • rén,那才是真的要死全家呢!
货被这人拿走一件,便等于是漏了风声,他们这一行,其实比贩|毒的还小心,为了以防万一,shā • rén灭口毁尸灭迹后,太阳王窟这条线都得废掉!
他们三个明面上好好一份能赚干净钱的工作,这下也没有了。
原本干干净净的履历怕是也得改成通缉——
巡逻员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踢在徐林的头,只问他:“东西呢?”
“你从那框子里拿走了什么?”
徐林被鞋子的厚底踹的头晕眼花,根本没能回话。
巡逻员于是转头问后面,“之前是你收拾的东西,他拿了啥?”
护林员说:“不知道。”
“新货才集起来,我还没在本儿上记呢,不过阿三和耳朵一共交了十七件儿,现在剩十六个了!”
护林员于是又啧了一声,继续踹徐林的头。
“东xī • zàng哪儿了,还有谁看到了?”
徐林只觉得耳朵嗡嗡响,鞋底顶在脸颊上,压的他头脑胀痛。
得到超能力又怎么样呢,他想,在还不会用的时候,面对这种说不通的人,有和没有是一样的。
不过他好恨啊……
不恨挨打,也不恨自己手贱,他只恨没能晚上三五个月再让他经历这事儿——
到时候他把能力开发好了,当场强抢都可以,敢拒绝,就把这俩货吊起来打,何至于屈辱成这样?
“哇哦,眼神这么凶的哦?”
假警察看的好笑,上来又踢了他一脚:
“老子安安稳稳的生活说没就没了,老子还没凶你呢,你还敢拿这种眼神看我!?”
这下踢的太狠,刚上车的巡逻员赶忙来拉他,只说算了算了:“赶紧问出东西在哪儿,杀了就算事了。”
“切。”
假警察虽然不忿,到底听了劝,当下抽出一把匕首来,直接戳在了徐林的太阳穴上。
“你到底说不说?”
徐林反抗无能,钢刀剐蹭着颅骨时,他终于还是感到了无法抗拒的恐惧,抽抽的好似一尾濒死的鱼,断断续续的说:
“没有人看见,是我自己想要它,所以一直藏着呢……”
他下意识想抬手摸摸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人就会有幻觉,徐林突然觉得左半边的身子都在发烫,视觉中又一次出现了那股铺天盖地的红光。
是了。
他之前就是看到了这股红光,才确定宝贝在屋后的竹篓里的。
徐林迷迷糊糊间回忆起刚才。
他从竹篓里凭空取走的古董,其实是张一尺见方的帛画。
帛布本身很普通,完整的甚至像拿帆布粗制的假货,上头也并没有什么书画文字,而是一坨干涸的红颜料。
颜料疙瘩厚实异常,只能勉强辨认出是方形,徐林根本没有来及细看。
但是现在——
满脸是血的徐林眼中绽出了剧烈的光芒:如果这东西是因为沾染了他的血液而被唤醒,那八成就是转机了!
可惜肩膀被犯罪分子踩到脱了臼,徐林使劲半天,也不过稍微一动。
倒是巡逻员接了个电话后,直接道:“不用再问了,三哥说后面的监控里,他接触过一个女的,但是根本没露出过东西,之后就直接上了这辆车,应该没有漏过风。”
“是吗?”
假警察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档口,他们显然不用再在乎那个什么三哥了。
“不过你还是要死的。”
到这时,假警察终于说起了徐林能听懂的普通话:“不弄死你,我以后连饭都吃不下……”
眼见匕首就要抹上脖子,徐林确实真的不想死——
尤其是在已经超人一等的情况下,以这么憋屈的方式死!
他憋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喊道:“这车上小孩儿家里都有钱,直接杀了太可惜,你们不想要赎金吗?”
“赎金?”
巡逻员好笑的重复了这句话——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能瞒过警察,当机立断也是为了不死全家,哪有功夫磨磨唧唧的绑票?
还打电话要赎金……是怕警察找来的不够快吗?
“可以换钱的小孩儿啊。”
嘟囔完这句,巡逻员跟顺手似的,直接把旁边座位上昏迷中的小胖子提了起来。
“可惜只能浪费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不慢,玩似的抽出把小刀来,动作利落的切开了小胖子的喉咙。
噗嗤——
迸溅的鲜血淅淅沥沥流了满地,喷涌而出的腥气直让人觉得正站在菜场的肉摊前面。
徐林下意识想要呕吐,巡逻员却好似被这股味道安抚了一样,深吸口气后,脸色都没那么黑了。
他抽着鼻子松开手,任由“嗬嗬”挣扎的小胖儿跌在地上,最终彻底失去声音。
死人了。
徐林倒在地上,愣了半天才回神:这是真的……死人了。
那我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尸体,他脑子里冒出来的便是这样的念头: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林眼角微动,扫到了蜷在座椅上的彔白。
小孩儿身上还盖着张薄毯,眼皮滑动,像是要醒。
紧接着,他又想起外公曾经的话,似乎在东南大区,多勒齐还是个很有威慑力的姓氏——
但在张口喊出这里有个姓多勒齐的小孩前,他心头一紧,又想起正是干这行的人,当年大摇大摆的炸了多勒齐家的墓。
吓不吓得住?
赌不赌这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巡逻员准备把他的脖子也抹了的时候,徐林豁出去了。
“这里有个姓多勒齐的小孩儿!”
“哈?”
徐林趁着这一分神的机会,飞速解释了起来,但说出的话,却不是要用多勒齐吓住这帮人——
“遇见你们的事情,我真的谁都没有说过,我也可以保证不告诉别人,不相信的话,直接让我加入你们不行吗?”
他现在思维可灵活,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
“而且我很有价值的,我是那个小多勒齐的生活老师,就是保姆,想打听东西踩点都可容易了,你们把这条线索报上去,说不定可以将功折罪呢?”
——反正他原本也计划着要盗了墓山岭的大墓,等过一阵子他的能力变强大了,甚至都不用担心这帮盗墓倒文物的人黑吃黑和灭口!
这不是白嫖了一堆专业技术员吗?!
到时候借着他们的路子拿到宝贝,再来一波反向黑吃黑,不止一夜暴富,还可以把黑锅甩出去,岂不是三全其美?
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直到此刻为止,他也只抱了百分之八十希望能说服他们,毕竟已经死了一个孩子,案件的性质早就不一样了。
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可以让他拖点时间,百鸟园的车是分批次走的,但都带了gnss,察觉到有辆车停了,肯定会派人来处理的!
此时多活一秒,就是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但在徐林满怀希望的抬起头来时,却正看到蜷着的彔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睁着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