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请原地消失》最新章节第13章跑步进入穿越时代
彔白其实并不是在看徐林。
说来可笑,以彔白天赋异禀的精神能力,他只要放眼去看,那绝对会比大多数人自己,都更加了解自己的本性。
以小徐老师平常表现出的性格,遇到生死关头,他做出什么事都不值得稀奇。
只是今天情况不一样。
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彔白就发现了:小徐老师今早出门作死,确实捞回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东西。
而他炸开的精神能量四处溅落时,貌似正好把它给激活了。
之后的昏迷中,彔白做了个噩梦。
梦里只有一片荒芜的大地,和顶上血红血红的天空。
天高地远,却非实体,血红色中飘浮着四个虚幻的大字,组成一个纹章的样子,彔白本不认得那种字,但在抬眼看到时,轻易便明晰了它的意思。
【众生皆苦】
小孩儿下意识跟着读了一遍。
心念一起,整个精神世界都随之沸腾起来。
空中的红色纹路光芒大作,奔腾间汹涌好似血海,只是那红色很正,看起来大气磅礴,其轰然下落之时,甚至有种浩浩汤汤落九天的堂皇。
这叫以势压人!
可给彔白吓唬坏了。
天顶要塌,好似下一秒就能把人压成个饼饼,小男孩心口惊跳,急急忙忙抱头蹲下,本能般的学鸵鸟埋起了脑袋。
耳畔轰鸣不绝,打的人东倒西歪,彔白重的已经喘不过气来——
于是极限之后一个激灵,从噩梦成功醒来。
原来是幻觉哦?
他看似是睁着眼睛,其实脑子里还在发懵。
徐林那通滑跪卖雇主的作死言论,搁彔白耳里,也只是一曲无关紧要的bgm罢了。
他的重点是徐林的口袋。
那左兜里,装着他自碎元神才从文物贩子那里淘来的帛画。
此时此刻,在彔白的视角里,那作为承托物的布料正缓缓破碎,而干裂其上的红色泥疙瘩,以同样的步调舒展开来,化作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纹印。
印记泛光,文字脱离虚浮其上。
三寸见方,四个花字:
【众生皆苦】。
“嘶……”
小男孩倒吸一口凉气:噩梦照进现实了?!
这印记虽然远比噩梦里小巧玲珑,其存在之重,却有过之无不及。
在彔白灵感中,这份【沉重】,已经到了【世界】都要承载不住的程度。
因为过于沉重,它亮起的时候,便不可避免的开始了下沉。
这种沉,不是方位上的下降,而是一种概念上的位移。
彔白不太会形容,也从来没见过——
必须要说的话,它缓缓下落的过程,更像是在【世界】上砸出了一个坑。
精神维度反映到物质世界。
在彔白屏住呼吸连眨眼都不敢了的下一秒,周围陡然酝酿出一股实质性的重压,笼罩范围方圆十米。
十米,正好是那印三寸的一百倍。
首当其冲,徐林先碎了。
那是连反应都来不及的、客观意义上的破碎——
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徐林身上清晰的出现了大块的裂纹,但缝隙与缝隙之间,却奇异的没有流出一滴血。
车厢内原本shā • rén灭口的快活空气,在这一瞬间,突兀陷入了停顿。
三秒钟后,当机重启完毕。
徐林惊悚的抬手捂脸,“啊啊啊啊”的激情呐喊。
绑匪三人震惊后退,也“啊啊啊啊”的激情呐喊。
两种节奏,三个声部,四样声音。
纵横交错,此起彼伏。
吵的彔白耳朵生疼。
十米范围远超车辆大小,彔白还要帮车上的无辜群众抵消这股力量,登时叫压的气都喘不过来!
那边厢,三个绑匪显然算不得什么无辜群众。
于是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混上,便被重压直接碾成了碎片,湮灭之后,连粉尘都没剩下几粒。
可是不对啊。
彔白憋出了一脑门子汗。
——既然映照在物质世界的余波威力都有这么大,那首当其冲的小徐老师,为什么老半天了还能蹦跶?
意识到这点,彔白心底隐隐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边厢,随着犯罪分子原地消亡,徐林的惊喊声更大了,一边喊,一边歇斯底里的往前扑,明明不知原委,却在第六感的驱使下,敏锐的选择了向彔白求救。
“你救我啊,救救我啊!”
“小山主……”
他声音都喊岔劈了:“我错了,我之前是骗他们的,你救我啊,我没想过出卖你的,我——”
“我”还没说完呢,随着“噗嗤”的一声轻响,他左肩以下的部位彻底消失,落地之后,只留一捧齑粉。
寂静三秒,然后:
“啊啊啊啊啊——”
彔白耳朵都要让他喊聋了。
别说救人了,彔白要是没有猜错,他这一波怕是自身难保!
又是噗嗤一声,徐林的肉|体终于在重压之下彻底破碎。
虽然身体碎了,但其【存在】本身却并未消弭,因为红印下沉接触到他的精神时,被外围一层熠熠生辉的薄膜挡住了。
那是彔白当初切割出去的精神屏障。
轰隆!
无形的巨响落在心神上,彔白好似被人用攻城锤砸了脑子,声无可恋的陷入了一场角力。
那是真的很重。
虽然彔白的精神意外的很结实,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一压即碎,但那红印本身也不具备什么胜负欲,干脆压着他一起下落。
彔白眼前一阵子黑又一阵子白,意识即将溺水——
他彻底丧失理智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个红印,在自己砸出的坑里成功穿了个洞,然后压着他和徐林一起,顺着这个缺口,生生掉到了【世界】之外。
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彔白一片茫茫无边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这种心神松懈,从黑甜中缓缓醒来的经历,在一般人看来,可能是周末懒觉的最后一道享受。
但对彔白这等精神永远活跃,打出生起就没有断过片的人来说,这个短暂的过程,只能带来他难以适应的恐慌。
“呀!”
伴随着一声小小的惊呼,彔白心有余悸的翻身坐起,下意识放出精神感应。
——这属于本能,就跟你睡醒了下意识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一样。
结果失败。
彔白愣愣的环视一圈,像是你睡醒后发现自己手没了,肉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颜值强加给他的可爱懵懂。
这是一间十分古色古香的房间。
横梁高广,采光通透,窗格之间浮雕遍布。
芙蓉暖帐上绣的是五蝠临门,空气中还隐隐漫着一股凝神静气的恬香。
彔白飘在半空,正面对着窗幔,衣着打扮和秋游时一般无二,只是稍微有些透明——
大概是ps图片里透明度百分之八|九十的水平。
他略显稀奇的在半空中坐成个屁股蹲,低头去看旁边那座雕满了花的大床。
床帐只挂起了一半,能看见里头躺的是个男人。
他的眼睛紧闭,额角一块深紫色的乌青,还肿着鸡蛋大的包,此时手脚都被厚实的布条捆着,嘴巴里还塞了根软棍,一看就是病人。
彔白懂的可多,一看就知道,这不止是个病人,还有很大概率是个神经病人。
看脸:完全不认识呢。
但客观来说,床上这人长得相当不错。
“头发尤其的好。”
彔白看了一会儿,还有心思给评价,道:“连发尾都是一般的乌黑油亮,给小徐老师用,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为表惋惜强调,他还专门用了个成语。
是的,你没有看错。
虽然单纯看脸,床上捆的是个陌生人,但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体里,却有一个三层夹心的眼熟灵魂。
其精神之主体,正是彔白那讨人厌的小徐老师。
——当初印记下沉,碾不碎彔白的精神屏障,就干脆压着一起下沉,被反向包裹其中,连带着徐林的精神体也翻了个个儿,变成了最外层。
这会儿落入了新的肉|体,居然连旧伤都补好了大半!
彔白飘到他头顶,抱着手臂做了个鬼脸。
“你真是好讨厌哦。”
他也曾试着想要收回自己的那部分精神,结果才一起念,那红印就开始闪烁,直接给他镇压了。
小男孩虽然气苦,但也算是早有预料。
他要是能控制,之前撞上时就算拼着击碎徐林的灵魂,硬吃他的记忆,也会将这部分力量收回的。
“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世界啊……”
小男孩双手捧脸嘟嘟囔囔,百无聊赖的打量起了室内。
他几乎本能般的知道自己没事——
现在的状况,只是身体受损导致精神沉寂,再加上印记的连带,主意识才会暂时转移到这部分上
——所以本人也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等那边事发,救援队赶到车祸现场,他的身体自然被送到医院治疗,一旦恢复,意识立刻就会转回去。
可是这里头还有个问题。
彔白低头看新版徐林:
他的意识是能回归,但这部分被红印镇住的精神怎么算?
就一直压在小徐老师灵魂深处吗?
按照汉人的宗教观念,他迟迟收不回这部分,是不就跟三魂七魄跑了神一样,轻则萎靡不振,重则要变智障的?
“咦~”
彔白寻思着实在不行,我把小徐老师杀了试试情况吧。
结果失败了。
他现在就是一团纯粹的信息态意识体,一般人可能看都看不到他,弱成这样,就别想着干涉物质世界了。
过了没多久,廊前门扉轻响,撩起帘子后,进来了一丫鬟。
这丫鬟姐姐是顶好看的那种鹅蛋脸。
她眉眼圆润,长发束腰,鬓边戴着朵素色的绒花,手上执了一托盘,盘子里,摆着一套南瓜型的炖盅。
“绒花”走到床边的墩子上坐下,把托盘放到了手边,揭开炖盅的盖儿,里头是一坨灰蒙蒙的液体。
这东西既不像汤也不像药,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也没用勺子去舀,毕竟徐林嘴里还塞了根棍,只拿棉布沾了些“脏水”,耐心的拧着,一滴一滴往他嘴里送。
床上的人昏迷着,吞咽十分困难,便是这样的小心,十滴里,也只有两三滴能落进他嗓子。
“哎哎哎~”
随着一连串的惊呼,门外又进来了个丫鬟。
她声音清脆,长的也利索,人还没走到呢,声音便到了。
“翡翠姐手上也不小心些,四少爷上午才发了癫,正是急需吃药的时候呢!”
“这符水,可是余一大师亲制,甭说卖价一封多钱,每次多求一贴,求药之人便要损耗一丝福报——”
“你这一会儿就漏掉大半盅,白费老夫人多少阴德?”
翡翠跟没听见似的,抬眼瞟了瞟她,低头继续喂水。
余一大师确实厉害,早年便得先帝敕封,就是皇亲国戚见了,等闲也得尊称他一声老神仙。
但这督公也不是一般门第啊。
老督公在世时位极人臣,同余一大师多有交往,真计较起来,二十年前四少爷出生,便是大师给批的命,其间来往的多着呢!
香山观的符水,说是一封叫价九十两,还要求药之人耗福报,其实搁他们府里也并不罕见——
四少爷的疯病是上午发的,符水中午便送到,你看这会儿到了下午,已经可以喝上了。
别说是余一大师的符水,四少爷突然得了癫病,怕是余一大师本人,都得亲自上门来瞧上一番才行呢!
碧玺拿符水说事,不过是在想在话柄上拿她一把罢了。
翡翠能看出来,却懒的计较。
四少爷从小就是个傻子,二十多岁了性格还像个幼儿,翡翠照顾他十年,感情比寻常姐弟也不差多少。
想他生来痴傻,活得已经很难了,这回又不知为何染上疯病……
翡翠叹气。
“姐姐难过什么呢?”
碧玺走到近前,没话找话:“喝了符水,清英少爷早晚会好的,你这般愁眉苦脸,可不太吉利呢。”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怜罢了。”
虽然碧玺说话堵人,但翡翠实在是憋狠了,依旧向她说了几句心里话。
“四少爷十来岁才学会说话,但用词也颠三倒四的,今早他醒来时,大声喊人叫救命,无论如何,话总是说流畅的。”
“我满以为老天有眼,让他开了慧,谁知……”
她嘴上一顿,心里难受:谁知傻子一变成了疯子,会说话了,却也会打人。
徐清英满院子的横冲直撞,逮着人就喊我错了,翡翠上去拦他,还被挥手撞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后来他自己撞到廊柱,磕晕了,还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呢!
那边厢,碧玺一点都不捧场。
“姐姐操心真多。”
她搁鼻子里哼笑一声,只觉得翡翠可笑的厉害:“等闲的傻子出生在农家,怕是根本没机会长大,可清英少爷出身督公府,锦衣玉食从小到大呢。”
“他锦衣玉食有什么用?穿衣吃饭都要我照顾——”
“错啦姐姐。”
碧玺没等她说完,便笑着打断道:“不是要你照顾,是要你伺候才对,词不能用错呐。”
她眉眼一挑,眉眼间的意味不言自明:
他都不可怜你做丫鬟,你个做丫鬟的,反过来可怜主子?
“你!”
“我怎么啦。”
真要论起来,碧玺一句越界的话都没说过,反倒真显的是她用词不自量力了。
半空中彔白盘腿坐着,眼睛晶亮的给双方选手热烈鼓掌。
吵的真好看嘿!
他兴致勃勃,他跃跃欲试。
他被小徐老师搞到心累的秋游,终于再一次从看热闹这一老少咸宜的活动中,重新获得了快乐!
底下,掰头果然还在继续。
碧玺得理不饶人,说姐姐可别不服气。
“清英少爷怎么论,也是老督师嫡亲的孙子,傻的时候都能享一辈荣华富贵,现在会说话能认人,便是偶尔发癫了,也能掰过来的。”
若是还能识文断字,怕是九成九要去当官的:“以后不知道多少富贵,怎么会惨?”
翡翠心知她说的都对,但心里还是不太服气。
原先四少爷虽然傻,但那是赤子之心,人对他好,他便对人好。
但之前醒来那次,四少爷疯的此起彼伏,先头喊救命,中间乱道歉,最后站在前院发了半天瓷,又哈哈哈的仰天长笑。
一面笑,一面喊什么“穿越”,什么“我果然天之所钟”。
“这词是能随便说的吗?”
督公府树大招风,他傻的时候还好,疯了会说话,反而要惹祸的。
“呵呵~”
碧玺娇柔的冲她摆手:“要不然我说姐姐爱操心呢。”
徐清英是京城顶出名的傻子了,出身又不凡,他说两句犯忌讳的话,根本没人会计较。
就算疯病叫余一大师看好,他也不再傻了——
那不是更好?
府里这么多的老先生,便是一字一句的教,也能教会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到底,你不舒服,不过是因为四少爷之前对谁都很好,说起来,他平常不还管你叫姐姐呢吗?”
“您可能是当姐姐当习惯了。”
碧玺感概状叹气:“因四少爷之前不晓事,你虽然做着奴婢的活,却没怎么糟过奴婢的罪,可现在少爷眼见着要好,那规矩就容不得你啦。”
“到时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该姐姐你心里别扭的日子,往后怕是还长呢!”
她嘴里脏字都没有,却说得翡翠脸皮生疼。
她沉默着低下头,又拿棉布去沾符水,假作专心致志的为床上的青年润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