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对于祖母和二叔之间的哑谜并不感兴趣,他顿了顿,反而问裴明昉:“听闻二叔近来过问过香行街的商铺?”
裴少卿整日里在书房里读书,平日出门不是谈天就是吃酒,要么便是游历山水,写诗作画。
人人都以为他是天纵奇才的世外高人,实际上他不过是凡俗而已。
裴家的暗探裴明昉无暇管理,赵令妧年纪又大了,如今倒是全部交到裴少卿手中。
裴明昉动用暗探,裴少卿是能知道的。
“是啊,”裴明昉回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房梁上的五彩雕花,“听闻沈家想要扩张主店,要买下边上那块地。”
裴明昉轻笑一声,难得有些阴阳怪气:“毕竟是沈娘子曾经的族家,我还是要关照一番,先给他们开个价,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此时的香莲巷也浸染在新年的喜悦中,沈府的书房里,柳四娘正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年轻管事的禀报。
“大娘子,边上那家谭氏点了头,终于给了价。”
那管事一脸喜色,双手不停搓着,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多少?”柳四娘听到有戏,脸上努力端着,心里却兴奋得不行。
那管事眼睛直亮光:“五千两。”
柳四娘脸上瞬间洋溢出狰狞来:“多少?”
她声音很大,似乎要把落在房梁上的蜘蛛震下,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张管事满脸都是兴奋,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诱导:“大娘子,当年咱们的总店,也是这个数买下的,这么多年过去,汴京成了什么样子,你不会不知。”
“可这钱太多了。”柳四娘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家中并未有如此多现银,并且张记之前也是卖铺,不过三千五百贯。”
张管事垂下眼眸,脸上笑容越发真诚:“大娘子,咱们还有那么多地呢,近郊的好地一亩可作价三两银子,大娘子算算,卖出三十亩地就有一百两了。再说,张记可比谭家小了五之有一,这大小都足够多修一间雅间了,亭台楼阁,澡堂雅室也不过才修三五年,根本不用改动便能用。”
沈家发迹早,早在沈怜雪的祖父时就已经在汴京安家,那时汴京附近还是能买到地的,沈家这么多年靠着那些田地,能维持稳定的族中供给,不至于还要外买米面。
但也只是因为发迹早而已,待到如今,别看一亩地售价二两至三两,想要买到成片的地却相当不易,大多数都是零零散散,根本没办法打理。
孙九娘所买的地其实距离汴京很远,已经到了临县,价格比之汴京略便宜一些,却能成片。
沈家也有这样的地,却并不算太多,若要贩卖,其实是卖不上太好价格的。
如今算来,沈家的田产加起来不过一两千银子的数量,最值钱的还是香行街的两处商铺和沈家这栋祖宅。
无论是沈文礼还是柳四娘,都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们两个贪婪成性,只喜欢落到手里的银钱,对买房置地根本不感兴趣。
乃至于如今想要再买商铺用地,就无田地楼屋置换。
柳四娘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若是把家中积累和近郊田地都卖掉,咬咬牙或许可以买到拿快地,但今年的分红便给不出来,那些帮过她的族老们必不能善罢甘休。
而且,进了柳四娘手里的银钱,端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张管事很是知道柳四娘的心思,他微微抬起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大娘子,我们还可以借。”
“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才是真手段。”
柳四娘的眼睛一瞬落到他身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沈雨灵的嗓音:“娘,相公怎么又不在家?你可安排他差事了?”
沈雨灵一路横冲直闯,不顾仆妇的阻拦,硬是进了书房。
柳四娘微微蹙起眉头,不耐烦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沈雨灵,冲张管事挥了挥手。
“都说了让你好好养胎,你怎么还乱跑?”
她沉着嗓音说道,努力压下了心里的烦闷和不喜。
沈雨灵却并未察觉的母亲的不满,她依旧叽叽喳喳:“我如今身子沉,大夫也说这一胎怀相不好,你怎么还不让相公在家里陪我,给他安排那许多活计,瞧不见她我要难过的。”
柳四娘垂眸看向女儿,看她一说起方言之那甜蜜模样,心里忍不住越发厌烦。
她跟沈文礼一个个都没心肠,怎么生了个满心都是情爱的女儿。
柳四娘惦记她的总店扩张大事,没心思同女儿周旋,不耐烦随口道:“他一个男人,怎么好总在家里,我打发他出去忙了,你且等一等便是。”
“好了,不许闹,回去养胎去。”
柳四娘脸上带着明显的敷衍,这一回就连沈雨灵都看出来,她上前两步,要去牵母亲的手,委屈道:“娘!你怎么不替女儿做主。”
柳四娘也不知怎地,下意识一扬手,把凑上前来的沈雨灵推了个正着。
“哎呀。”沈雨灵往后倒去,还是张管事眼疾手快接了她一下。
沈雨灵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一下子红了眼睛,怨愤地看了一眼柳四娘,甩开张管事便走。
“我讨厌你!”
书房里,便又只剩下张管事和柳四娘。
然而如此事情,几乎整日在沈家上演,柳四娘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盯着张管事看:“那银子……能同谁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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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中午的午膳准备得很丰盛,大抵知道沈如意喜欢吃什么后,公主府的厨师便知道要如何准备。
只要准备往日里二公子爱吃的饭食便可。
因此当膳食摆上桌来,沈如意很捧场地哇了一声。
公主府的厨子做了一大锅醋溜鱼块、红烧排骨以及酸杏银耳雪梨羹。
大抵是为了讨好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小姐,他还把自己的拿手菜准备出来,做了葱烧海参,烩蹄筋以及炙烤鹿肉这样外面显少能吃到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