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别人带给她的利益超过侯爷,她就会毫无犹豫的舍弃侯爷,南齐新皇便是那个人。”
“北歌是去了南齐不错,但是她既然要跟南齐天子走,为何要将兵力部署图偷给靺鞨,若是按照你的理论,她应该投靠靺鞨才对。你就从来没想过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在吗?”
白温之话落,白寒之一时沉默。
“寒之,我相信郡主的人品,曾经的事一定是有隐情的,求你先替我瞒着侯爷好不好?侯爷若是知道北歌回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按照现下的情形,即便侯爷抓了郡主,郡主也是百口莫辩,她连侯爷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么开口为自己辩解呢?”
“郡主此番回来,也只是为了替她的亲弟弟医病,只要她弟弟的病治好了,她们便即刻回南齐,之前的事情已过去了三年,侯爷的通缉令也撤了,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温之提起医病,白寒之倒是想起了叶老,此事叶老肯定是知情的,他不由心中感慨,这位和安郡主何德何能,竟让他身边的人都守口如瓶,更是反过来劝他,要他帮着隐瞒。
“和安郡主的弟弟?”白寒之眯了眯眸,他倒是知晓,前摄政王除了有一嫡女,还有一位庶出的公子,只是北歌在幽北时,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弟弟,那位北公子也是一直下落不明。不想这三年后,倒是姐弟相认了。
“北箫公子病得很重,南齐的天子召寻了南齐许多有名望的医士,几乎举全国之力,也未能医治,不得已才北上来大周的。南齐的太医院院首正巧是叶老的同门师弟,他也是知晓叶老曾经治愈过此类病症,才带着北歌姐弟来寻求叶老相助的。”白温之说着,被白寒之握在掌心的小手,不禁摇了摇:“兄长,你不要告诉侯爷好不好?”
白寒之却一直沉默,半晌他突然松开白温之的小手,从坐榻上起身,大步向门外走,白温之见了连忙跟上前,她站在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你要去哪?”
“此事重大,还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闹,其中利害,不仅仅是和安郡主一人的关系,还有与她牵扯的靺鞨与南齐,如今大周内战,局势不稳,她突然出现,万一又生变故,不是你我能负担的起的。”白寒之说着,绕过白温之就要向屋门处走,却在下一瞬顿住脚步,他低眸,嗓音发紧:“温之,你做什么!”
白温之见拦不住白寒之,突然退后两步,在他身前直身跪了下去,眸底泛红:“寒之,算我求你好不好,再等等……再等一等,郡主若是现在出了事,北箫公子的命只怕也要一并搭进去。”
白寒之着实被白温之的举动惊到,他连忙蹲下身要将她扶起,她却直直跪着不肯动,他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心中不知该气怒还是心疼,她是善心记挂着他人,可是怎么不想一想,一旦事发,会牵连自身。
“你先起来!”他嗓音微沉:“若想我答应,便先起身!”
白温之听了,眼底含着的泪掉下来,顺着她白皙的小脸滑落,她仰头看白寒之,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与不忍,慢慢顺着他的力度,从地上站起身,她心底有愧疚,她知道自己是妇人之仁,她舍不得伤害北歌,就要来为难寒之。
白温之主动扑进白寒之怀中,她搂住他的腰身,将小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哽咽道:“对不起寒之…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郡主…对不起。”
***
白温之终于让白寒之妥协了,她虽没有伤害北歌,却是为难了她这世上最亲近的白寒之。
白寒之虽是他的亲人可同样也是侯爷的下属,他对她有情,也同样要对侯爷有义,可她要他隐瞒着北歌的事情,便是要他对侯爷不忠。
三日前,白温之与北歌相约一同去郑州城北怀远山上的观音庙,这日白温之早早起身,辰时便梳洗穿戴好,陪着白寒之一起用过早膳,一同出府。
白寒之是要陪侯爷巡查军防,白温之是同北歌去登山郊游。二人在府门前分别,白温之带着侍女朝西侧的街巷走去。
北歌也梳洗穿戴好,她昨晚便同北箫说了行程,又仔细将北箫托付给张院首,才能放心出府。
白温之是步行来的,北歌府上备了马车,刘军长不放心北歌独身外出,便亲自带了五名一等军士,一路护送。
郑州城北的怀远山景色秀丽,山色连绵如黛,远远望去,山峰似乎隐匿云层间,恍若仙境撩人。山中绿植遍布,又有各色奇花绽放,夏日里算得当地的一类奇景。
北歌与白温之是辰时出发的,抵达怀远山山麓时,将至晌午,怀远山虽高,但观音庙所在的云水峰因为常年有香客前来上香,遂修了山路。云水峰的山路平缓而宽阔,马车登上去毫不费力。
夏日里,车窗两侧的床幔被卷起,透过窗牖,山中景色一览无余,随着马车登山而上,北歌眼中的景色一直在变幻,倒真是应了那句,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南齐地处偏南,降水丰沛,奇花异草已是繁多,在夏日的御花园中争相绽放,如今来到大周,沿着山路一路往北,北歌又见过不许不知名的花草,她询问了一旁的白温之,有些她答得出来,有些她也不知晓。
二人乘着车一路闲聊,小半个时辰后便将至山顶,去往山顶观音庙的最后一段路,有些陡峭,官府在此修建了近有百级的台阶,没级台阶修建的低而平,将原本陡峭的山路变得平缓,沿着台阶而上,不会觉得很累。
北歌与白温之相伴登山,一边走着一边感慨修建这些山路的百工的智慧。
白温之听见北歌感慨,不由想起从前幽北漓江上的那些水利出现的难题,听说最后还是北歌想出的办法,只可惜如今,她将原本的技艺忘记了。白温之心有唏嘘,她并未多言,同北歌相搀扶着,登上最后的几十级台阶。
因为北歌与白温之要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便命刘军长等人等候在马车处,不知可是战事的原因,今日观音庙中的香客不多,庙前有两个小尼姑正拿着几乎与她们等高的扫帚打扫庭院前的落叶。
北歌与白温之各自请了香,在金身菩萨像前请了愿,之后便在庙中游逛。这座观音庙比北歌想象中要大上些许,其中景设也很别致,一看便是被精心修缮、打理过的。
今日北歌破例梳了少女的发髻,自她到大周后几乎每日以妇人发髻示人,白温之今日见时便有些意外,如今相处久了,她看着北歌发髻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见你平时都是妇人发髻…今日怎么换成了留仙髻?”
北歌闻言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鬓侧的簪子,一时忍不住害羞说道:“出来大周时,人生地不熟,箫儿又年少,我是他姐姐,就总想着自己若是成熟些,能让心底有些安全感,只是后来见了叶老本人,又与温之姑娘相识,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白温之闻言更是诧异:“那…那你没有嫁人吗?”她见北歌梳妇人发髻,又有之前的传言,她以为北歌早就嫁给了南齐天子。
北歌闻言忍不住小脸微红,她声音都不由得变低了几分:“…尚未。”
白温之想了想,又接着试探的问道:“那…你可有心上人了?”
北歌的小脸更红,倒是坦诚的点了点头。
其实在之前与北歌的相处中,白温之已经大概可以猜出来,北歌心中对南齐的那位天子是有情的,如今听她承认,虽不意外,但还是感慨,命人弄人,北歌与侯爷的这段情,算是彻彻底底的断了。
观音庙后有设了一条长街,街上是乡民贩卖各式小玩意的摊位,北歌与白温之是无意中发现的,倒也好奇,兴致勃勃的在此处街上多游了一会。
***
裴绰、白寒之陪同萧放在郑州城各处城关巡防归来,沿途路过怀远山。
裴绰骑在马背上,眼望着山林景色,不由又忆起岭南,这里的景色与岭南的南山格外相似,他忆起岭南,就无法忘却岭南这数年时光中,刻入他骨髓中的人。
白寒之从怀远山路过,想到今日早上,白温之提及说邀了北歌来此山中的观音庙祈福。
白寒之现下虽因着请求,暂时为北歌隐瞒着萧放,可北歌从前的种种所为,到底是印在了他心底,白温之虽然十分信任北歌,他却无法全然相信。他想起今早白温之今早走时身边只带了云桃一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他越想越不放心,待行到怀远山脚下时,便对萧放道:“温之今早与在下说来山上的观音庙祈福,她出府时身边只带了个小丫头,如今战时,在下有些不放心,侯爷若是无别的安排,可否放臣亲自上山将温之接回家?”
白寒之跟在萧放身边多年,他对白温之的情谊,萧放早便看得清楚,白寒之很早前也同他坦言过,他与温之并非亲兄妹,只是这十数年来,一直以亲兄妹对外相称罢了。
他不敢在幽北娶她,就是怕杂言非议,人云亦云,伤害到白温之,所以一直想带她离开。
萧放闻言正想点头答应,他目光一扫,看见一旁望着山色出神的裴绰,想着他近来一直郁郁寡欢,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将他拉出来陪他一起巡营,如今见他望着山中景色出神,不由开口:“少辰,想不想上山走走?”
这里的景色与南山太像太像,裴绰心想着孟静婉,几乎麻木回答:“好啊。”
萧放听了一笑,他紧了紧缰绳,对一旁的白寒之道:“走吧寒之,本侯陪你一起上山接白姑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