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也很清楚如果连自己都算了,就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连被害人自己都选择遗忘的事情,不会有人愿意替她记得。
她是一蛊馊掉的汤水,只要不断加入牛奶,只要加入的量足够多,那股酸涩恶臭终究会稀释淡掉。
可是对于无数的旁观者来说,谁会想要馊掉的汤水,他们甚至嫌弃她的牛奶不够香醇,如何兑入都还会有异味。
——那个青年却拿自己的牛奶来换她的汤水。
那个青年拿自己的童话换她的人间,告诉她人间的不值苦难,他替她来还。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能真的就去接受那青年的牛奶——可是她觉得自己幸运。
她回抱住那个青年,只觉得自己是亿万年银河系,无数摧毁和重生中,被紧紧地拥抱和被爱着的那一颗。
去找老教授的那一天下了雨,淅淅沥沥从屋檐滴下,又淌进人的鞋和袜里。
南思阮站在那间墙都掉了皮的老办公室内,才恍然明白老教授那句奖杯占了他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那叠放如山的书和教案不成问题,桌上摆向朝南的富贵竹也没太多毛病,事情从保温杯旁的猫粮罐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到了老教授一裤腿的猫毛时瞬间定了案。
——老教授在办公室的桌角下,偷偷养了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狸花猫。
文创杯的奖杯是水晶样式的透明扁平一块儿,刻成不规则的形状,沉淀且憋屈地挤在装猫的盒子边边角上。
老教授见到她来,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左右环顾了一下,拉开一点位置给她看,笑得有些得意:“小猫咪,见过没有?可爱吧?”
南思阮那点儿心理建设被弄得有些凌乱,顺着老教授指的地方去看,狸花猫小小一只毛都不齐,小软垫子的爪子抱着头气息浅浅的睡,一瞬的心都被融化,点点头诚恳道:“超可爱的。”
老教授得意洋洋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遮上:“在你们学生宿舍门口捡的——不要告诉别人啊,免得我挨骂。”
南思阮看的有些乐,挠挠头问他:“老师您是准备养吗——养在办公室里?”
“你师母不让养,”老教授和善地说,“我也就放在办公室里,来去随意,等它大一点就让它自己选择。”
南思阮了然地点了下脑袋,老教授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凉,把地面的奖杯拎起,往她面前摆上。
“南思阮同学,”老教授抬起耸撘的眼皮去看她,语气和蔼,“我把这奖杯摆在这里三天了,你怎么偏找我要上课的这天来拿?”
小猫不安分地翻了翻肚皮,玻璃面的奖杯两面映出他们各自的面孔,办公室还有老师的键盘在噼里啪啦地响,南思阮低头看着那个刻上了自己名字的水晶奖杯,极其难为情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我其实,就是想来找老师聊聊,”南思阮低头看着老教授,有些难受,“——关于,我那届的,文创杯的事情。”
老教授端起保温杯盖吹了吹,稀疏的眉毛挑了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高中就读于广州市的南都中学,那届的带队老师是梁南风。”南思阮将脑海演练无数遍供词般的话语陈述,声浅而清晰,“我们一共有三个人参赛,另外两个同学分别叫钟晚晚和周明皓。”
“——没印象了,但是南都中学我是听过的,”老教授押了口茶,抬了抬手,“你继续说。”
“文创杯比赛之前,我们进行了两周的培训,方式就是根据命题写作,”南思阮耳尖有点充血,手指背到身后揪成一团,“最后一天,梁南风让我们进行了比赛现场的模拟,我们各自拿到选题之后没有交流,直接把作文上交了。”
“我不知道当时其他两位同学拿到的命题是什么,”南思阮难以启齿般地慢了下来,“但是我拿到的命题,就是欲说还休。”
老教授没有吭声,将半杯茶放在桌上,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考场上我以为是我们老师押中题了,沿用了当时的作文素材,”南思阮盯着脚尖看,“考完之后...我问了另外的同学,才知道梁南风只给我做了那套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