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尝暂时没法再深入试探下去了。因为他不晓得小皇帝知道多少,也不晓得这个秘密单纯只是陈高祖的敌意,还是也包含了冯晔的防备。
出于谨慎,他扯开话头,与他一路聊去天南海北,直到薛璎回来。
魏尝迎上去,问她顺不顺利。她点点头,当下也没细说,嘱咐冯晔近来注意防备秦太后,便转身打道回府。
待出了宫门踏上安车,魏尝便沾沾自喜道:“方才是特意来前殿接我的?”
“你腿断了?还要人接。”薛璎觑他。
“没啊,两条腿都好好的,”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含含糊糊道,“第三条也好……”
薛璎心里正盘算正事,没大听清,问了句“什么”。他立马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她现下没心情跟他扯嘴皮,手肘枕着窗沿,手背撑上前额,便不说话了。
魏尝知道她近来担子重,如今又因冯晔与秦淑珍之间如履薄冰的关系忧心,沉默一晌,搭腔道:“其实陛下已经很幸运了。”
薛璎微微偏过头去看他,随口道:“怎么?”
“你知道我父亲也是幼年继位吧?十岁登王,举目无亲,群狼环伺,那才是真正的傀儡。你弟弟有你,已经很幸运了。”
薛璎闻言,似乎起了点兴致:“你父亲也不是一个人,公子彻就是薛嫚吧。”
魏尝没否认,顺势问:“你近来还生臆想吗?”
她摇摇头,见他松了口气似的神情,怪道:“怎么?”
他一时没藏好情绪,忙扯谎:“你老念我父亲,我不高兴,你不想了,我才放心。”
这人的心眼,估计连针也穿不过吧。
薛璎弯了弯唇角,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解释,其实她臆想所见好像不是卫厉王,而恰恰是他魏尝。
因为眼角那一颗痣。
天底下再像的父子,也不可能连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她确实对卫厉王与其君夫人的故事非常感怀,但她觉得,落湖当日脑海里所闻所见却不是他,而是魏尝。
虽然她至今不明白那是为何。
魏尝眼见糊弄了过去,不敢再把话茬往自己身上扯,转而道:“我问你件事,你认真答我好不好?”
薛璎眨眨眼,以为他又要讲什么喜不喜欢的,不料他却道:“你和陛下感情一直这么好吗?”
这话倒似把薛璎问住了。她想了想说:“母亲过世后,阿晔被养在太后那处,我则跟着阿爹,真要说形影不移的好,倒也没有。但他周岁就被封太子,那时候也常来阿爹这边走动,与我还是亲的。”
魏尝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从前可曾闹过不愉快?”
薛璎这下有点奇怪了:“问这个做什么?”
他大大方方承认:“关心你啊,但凡和你有关的,我通通想知道。”
薛璎默了默,倒也没拒绝答:“阿晔很少跟我闹脾气,唯一一次不愉快,是阿爹去后不久,我叫他小心防备太后。但他到底自幼长在她膝下,母子情分真真切切,起初不听劝,觉得我疑神疑鬼,直到我在卫境边上遇刺。”
魏尝“嗯”了声,说:“如果……”
薛璎偏头看他。
“我是说万一,有一日,你们姐弟或生嫌隙,或渐行渐远……你一定会伤心,但不要太伤心。”
她稍稍一愣,笑了笑,别开话茬道:“你这人还是不正经点比较自然。”
魏尝一噎。
瞧瞧,装疯卖傻久了,难得严肃一回还要被鄙夷。那他只好不正经给她看了。
他趁势抬臀,往她那边一拱,双手抬高撑着车壁,把她堵在角落,居高临下道:“这样自然?”
他这模样,看起来像只硕大的狗熊。
薛璎撇过头,嗤笑一声,不料他就这样倾身下来,轻轻揽住了她,垂着脑袋贴上她脸颊,非是坚持把方才没讲完的话讲完了:“……不要太伤心,因为还有我。谁都可能走,但我不会,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我一直追着你。”
这样毫不掩饰的爱慕太浓烈了。薛璎觉得自己被灼得微微发热,像烧还没退似的,连喘息也受了压迫。
她又推不开他了。
半晌,她侧了侧脸,离他稍远一些,难得有一回没无视他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说:“哪有这么多辈子?”
魏尝追着重新贴上她的脸,笑着说:“真有。”
*
气氛一路暧昧到公主府附近,薛璎扛不住,吩咐驭手直接驶去后门。她要送魏尝回府,避免他老在她跟前晃悠,绕乱她思忖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