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白禾对镜思考品尝自己的千种办法时,唐雪玲托腮在桌旁看了她半晌,忽而提议道:
“近日城里的铺子来了批京城流行的胭脂水粉,如今阳春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时候,不若让人备好车马,咱们今儿出门挑一挑,明日出行就带着新妆?”
关键词胭脂铺子四个字勾起了花白禾的记忆,她登时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一清,下意识地联想到唐雪玲要在胭脂铺遇到的人——
微服私访的皇帝。
上来就对抗皇权的巅峰,花白禾顿觉压力有些大,尤其是接收这十次世界线的时候,她注意到这世界并不算太平,皇室血脉由于近亲结婚的缘故,出的多是疯子,唐雪玲在其中一世嫁错的王爷就是个病娇变态,当朝的皇帝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唐雪玲被宫中安排为秀女,嫁入皇室的那一世,皇宫的画面就像个巨大的牢笼,宏德殿门口的三尺长阶日日都有宫人洗刷缝隙里参与的血迹,以至于唐雪玲路过冬日的御花园,看见那百花争艳的样子,都忍不住要猜测那花肥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可没等她应答,伺候在屋里的婢女们仗着主人脾气好,登时七嘴八舌地应道:
“好啊好啊,我记得前些日子小姐订下的春装裁缝铺正好送来,换上新衣再去挑胭脂,明日踏春若是遇上不错的公子……”
“是了是了,小姐可有看好的人?婢子这就出去打听打听,看看那家少爷近日有无踏青打算,届时若是不小心偶遇……”
“嘻嘻嘻嘻。”
婢女们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也许是看最近的唐老爷和夫人在张罗小姐的婚事,而唐雪玲自己却不大上心的模样,便积极地出着主意,很有一幅以实现小姐的幸福为自己此生最大追求的意思。
花白禾听着她们的主意,脑海中相应浮出唐雪玲的一千零一种新死法,情不自禁地咬着唇思考到底是选已知的危险,还是未知的挑战,恰在此时,唐雪玲夺过其中一人手中轻轻扇着的团扇,挨个轻轻拍过刚才释放危险发言的婢子。
“你们倒是活泼的很,定是我平日里给你们派的活儿太少了,竟都打趣到我头上来了——”
旋即,她手腕轻旋,摆动团扇,冲花白禾露齿一笑:“杏儿,你去安排车马吧。”
眼看她对胭脂铺子兴致高昂,花白禾心中也有了决断,缓声应下,莲步轻移,掀开帘子往外去,命人尽快收拾出一架马车,小姐今日想去城中逛逛。
……
城里的石板路平坦宽阔,马车平稳行驶而过,让花白禾免不了有些怀念自己上一个去到的古代背景世界,那会儿的她租着马车,在雨夜里摇摇晃晃,怀里还有个暖和的大宝贝。
现在,大宝贝没了,车里还多了个稍不注意就会以奇怪方式死去的女主。
花白禾小幅度地掀开帘子,往窗外望去,皇帝即便再怎么微服,也不可能真跟平民百姓一样独身出门,马车才刚驶入热闹的商业街,果然就在百姓人群里见到几个身形、步法、气质都有别于平民的家伙。
应当是宫里派出来保护皇帝的暗卫。
她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暗卫们注意的方向,在他们有所察觉前,放下帘子,唐雪玲瞧着她,“怎么,杏儿喜欢哪家铺子?”
花白禾想也不想,“听闻城东那家‘胭脂色’从不跟随京城那边的风气,向来是做咱们江南姑娘喜欢的当季新颜色,铺面虽小一些,却也不至于跟其他家的夫人小姐丫鬟们摩肩擦踵,小姐不若先看看这家?”
这家只做胭脂,不似那些大些的铺子,成衣、胭脂、首饰应有尽有,大约是因为架空的缘故,营业很有现代的理念,竟然还分了男装女装区,若非如此,唐雪玲也不可能有机会让出来逛的皇帝瞧见。
所以她专门挑了个只有女人去的地方。
再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男客,她就准备好喇叭,当街喊登徒子。
特意交代马车停到铺子旁的偏僻处,花白禾又借口外边风大,满城飘絮,在唐雪玲愣神的功夫里,替她戴上了笠帷,面纱将脖子都遮完,扶她下车的时候,旁人即便朝这儿望来,也只能窥见到绰约身影。
再晃神,便什么都瞧不着了。
进店之前,花白禾隐约察觉到一道视线,在屋檐下朝着外面望去,只见到泱泱行人,尔后收回目光,跟着往胭脂店里去。
对面酒楼。
一道高佻的身影在窗边懒懒靠着,手里的扇子晃了晃,看得侍者有些心惊,情不自禁提醒道:“王、王爷……大夫交代了,您这几日不可吹风……”
纸扇一收,带着末尾的挂坠晃了晃,被唤作王爷的这位肤色极白,五官却浓墨重彩,甚至唇上还点了些颜色,饶是如此,眼下的青黑痕迹,还有这层叠衣衫下有些形销骨立的单薄,都昭示着他的身子骨有些弱。
分明是个病秧子,在收起折扇的那一刻,却让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甚至方才劝他的那个奴才,一言不发地跪在了地上,鬓角都是汗。
他定定看了对方半晌,这才挪开视线,拨了拨自己已经冷了稍许的米饭,勺子磕在桌上,发出脆响,尔后,视线转向刚才的那间店铺。
……那婢女模样倒是俊俏,也不知是什么样花容月貌的天仙主人,才会在身边放这样的绝色。
“兄长到哪儿了?”
声音低得有些沙哑,听来倒像是个青年书生,谁也看不出这是个有事没事喜欢shā • rén剖心的皇孙贵族。
皇帝此番来江南,便是为了确认他这个平南王究竟病的多重,但他懒得见那狗皇帝,便今日来躲清净,谁知楼里出现个黑影,蹲下道:
“禀王爷,今早暗卫送那位进了城,方才眼线回报,正在这街坊中。”
“啧。”
坐在高位上的人不悦地发出点声响,折扇收了放在桌角,眉目漂亮的脸庞喜怒难辨,就在底下的人提心吊胆,在心中求爷爷告奶奶今天别折在这儿的时候,就听在主位上的人吩咐道:
“他想看我疯到何等地步,我便如他所愿。”
“去给我找套女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