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光垂下,恰恰落在她细长的颈上。她的脖颈纤细,裸.露出来的肌肤极白。颈下是那正红色的嫁衣,这般明烈、夺目的嫁衣,衬得她愈是娇美、愈是楚楚动人。
傅青颐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在这白皙细长的脖颈上落下一道刀痕。
“他们要寡人杀你。”听这语气,竟然像是在商量。
萧姬抬眸,正对上陈王一双略带思忖的眼,她道:“王上不可杀我。”
“寡人为何不能杀你?”傅青颐有些惊讶,稍稍一歪脑袋,“寡人不能放走你,寡人的将士为你摔了兵器,非要拿你定一个罪;寡人更是不能收留你,你身为卞王之妃,却在新婚之夜割下他的头颅、大开卞宫宫门。寡人收留你,岂不是养虎为患?”
收留一个弑君、弑夫、灭国之人。
萧妧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那王上更不可杀我了。”
陈王挑了挑眉。
“妾与卞王,并非有夫妻之实。妾与他,一未拜天地高堂,二未行轿迎宾。合卺、结发一项未有,如此怎能算是夫妻?妾原身处齐国,是齐王之妃,卞王却攻打大齐、夺取齐国城池也罢了,还要妾委身于他、做他的玩物。如此,又怎能算是君臣?”
弑君弑夫,她一项不沾。
条条罪名,甩得干净利落。
萧姬长跪于地,声音婉婉:“彼时卞王已是烂醉如泥,听闻王上率兵攻入宫门,竟醉语——卞宫固若金汤,他人根本无可奈何。妾独坐于新房,瑟瑟发抖。妾惊惧,卞王却狂笑不止,他道,若是卞宫真破了,他要拉妾下去陪葬。哪怕是到了十八层地狱,走到阎王爷跟前,他也要妾脱衣委身。”
“他要妾亲眼看着齐国兵败,亲手将妾强掳至她身边,哪怕是妾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妾。暮暮奢色,朝朝荡歌,仰痛长夜,万古不止。”
她声音颤抖,言罢,以掌抚面,放声恸哭。
女子的身形本就羸弱,如此场景下,纤细的身姿更显得破败不堪。朝羡的面色稍有动容,须臾,竟别开脸去,不敢看她。
萧姬啜泣,悲愤欲绝:
“妾十七,而卞王六十一矣!”
轰隆一道天雷,瞬间将黑夜映照得明白如昼。万千将士,无不一胆寒。傅青颐立身于彻亮的电光之下,看见她的脸被照得煞白,唯有那一双眼通红。
她突然挺起背,双手解开嫁衣上缝得牢实的扣结,众人倒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回避,却见萧姬将外裳快速拉低至肩角,露出一截瘦削的肩头。
肩头之上,鞭笞之迹历历在目!
“王上......”
朝羡捧着卞王头颅的手又是一抖,那匣子险些落了地。
四周一时寂静无言,只听到淅沥的雨声,乒乒乓乓地敲打着兵器。
“朝羡。”陈王开口。
朝羡立马应声:“臣在。”
“寡人先前是不是说过,擒拿卞王者,有重赏?”
“......是。”
“那便给她一把伞,让她上马车。”
“啊?”朝羡回过神来,“可是——”
不等他说完,只见那一袭玄青衣已转身上马车,徒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朝羡立于原地,又瞟了长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终于无奈叹息:
“带回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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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攻打卞国、带萧姬回陈宫一事,没多久就传遍了皇城。
长毓殿门外跪满了一排臣子,为首跪着的便是年近五十的丞相李枭,他极力反对让萧姬步入陈宫宫门。
“如此妖妃,先后祸乱昭、齐、卞三国,甚至还将卞王为此丧命,这着实是妲己再世,王上不可将其留在陈宫啊......”
李丞相带头哭号了一整夜,听得傅青颐着实烦闷。他方欲从座上起身,一旁的朝羡立马拦住他。
“王上,”朝羡道,“王上刚登基,不得触动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