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十四岁。
因煤气爆燃,导致全身皮肤百分之九十烧伤。
到医院,手术室已经准备好,直接把陶桃送去手术室,那里,烧伤科的医生和má • zuì科的医生都已做好准备。
手术灯亮起。
手术室外,今兮扶着王菁曼在边上的休息椅上坐好。
一路上,王菁曼都在自责。
“我不该出去的,让她一个人在家。”
“她说想吃麻糍,我怕外面风大她被吹感冒,所以不带她的。”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带她出去的。”
“我也应该换房子的,你和我说过好多次,这房子太旧了是该换了,里面的东西太多年了,我怎么老是不舍得呢……我又没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舍得那点儿钱?”
“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想着她学舞,以后我能带带她的,可是现在,她以后还能跳舞吗?今兮,她以后还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吗?”
今兮的胸口,跟被石头压了一般,沉闷,窒息。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陶桃,身上被火烫伤,那火苗似乎也顺着空气,蔓延至她后背——肩胛骨往下两厘米的地方。
那块烫伤了的,修复的近乎完美的疤,在此刻隐隐作痛。
密密麻麻的痛感,让她想起了被烫伤的时候。
是在她大一那年。
今兮照常回江城过年。
江城的四季并不像南城一样分明,临近正月,最高气温依然有二十度。今兮坐飞机,从飘雪的南城飞到阳光明媚的江城。
一下飞机,身上披着的羊绒外套都得脱掉。
今兮在江城生活了十六年,从没把秋裤放在眼里。这个习惯,带到南城,南城的人都不理解。养成一个习惯要二十三天,可她在南城不知生活了多少个二十三天,依然在落雪漫天的季节,露腿。
回到江城,她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踏实感。
哪怕在冬天光腿,也没人觉得她诡异的,踏实感。
今兮到江城后,便跟着父母挨家挨户的拜年。
连续拜了好几天,今兮终于在某天早上,跟母亲撒娇:“我不想去姑姑家,表姐话里话外,总说我脑子不好才去学芭蕾。”
沈雅月揉揉她头发,“瞎说什么呢?你脑子哪儿不好了,上学期考试不都考了年级前五?”
今兮:“可姑姑她家……”
反正,不管事实如何,在别人眼里,学舞蹈的,就是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所以才会另辟蹊径,去学跳舞,以此考一所好大学。
他们才不会觉得,她是真心喜欢跳舞,才去学芭蕾的。
“反正我就是不想去,妈妈……”她钻进沈雅月的怀里,刚睡醒,声音里有着微末鼻音,软绵绵的。
沈雅月说:“好啦好啦,你不想去,就不去,在家陪外公外婆吧。”
今兮嘴角咧开,笑容明媚:“好。”
家里只剩她和外公外婆,今兮跟着外公进了酒窖。
老爷子藏了不少好酒,说是等她结婚了,当嫁妆——这是江城这边的习俗。
今兮脸一红:“我才不会结婚,外公,我要一辈子陪您和外婆。”
老爷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不嫁人,你以后就是老姑娘了,我有老婆子陪就行,才不要老姑娘。”
“怎么,我就算老了,也是最美的老姑娘。”
她古灵精怪,又能说会道,老爷子被她说的直乐。
“丫头,待会陪外公喝酒。”
“好嘞。”
老爷子取了点儿酒出来,刚出酒窖,脚停了。
今兮跟在后头,疑惑:“外公,您怎么不走了?”
“你是……”老爷子眼一眯,看清眼前的男生,高大帅气,气质,穿着,英俊不凡,可见一斑。
今兮踮脚,想看看老爷子和谁说话。
相差两个台阶,她探头探脑的小动作,贺司珩眼神柔和,他说,“外公,您好,我是贺成的儿子,我叫贺司珩。”
去年老爷子七十大寿,贺成特意从南城赶来给老爷子贺寿。
老爷子恍然,“小贺的儿子啊!”
“——贺司珩?”今兮的声音冒出来,又怕被发现她的惊喜太明显,收敛了几分,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刚说完这话,头就被老爷子拍了下。
“外公?”今兮捂着头,“你打我头干什么?”
“没礼貌,他比你大,你要叫他哥哥。”
今兮撇撇嘴,到底还是乖乖地叫他:“阿珩哥哥。”
贺司珩一来,外公就拉着他说话了。莫名收到冷落的今兮,跑去厨房帮外婆择菜,“外婆,外公他看到男人,眼睛里都有星星了。”
外婆:“瞎说什么呢?”
今兮瘪嘴,“你说,要是我有个亲哥哥,外公是不是就不疼我了啊?”
外婆:“这话可不兴说,你爸妈结婚第一年就有了你,你要是有个哥哥,那还得了。”
今兮笑嘻嘻的,末了又说:“那我要是有个弟弟呢?”
“怎么可能,你爸爸说了,有你一个就够了,你是不知道,当初生你的时候,你爸听到是个女儿,他有多高兴哦。”
“我知道,外婆,您和我说了很多遍啦。”
“臭丫头。”外婆,“来,把这盘菜端出去,你也上桌吃饭吧,别跑厨房,都是油烟。”
“好,那外婆你也来吧,反正就四个人,不用炒那么多菜的。”
今兮端着菜出去,坐在餐桌边,听外公和贺司珩说话,她时不时地插上一嘴。吃完饭后,老爷子差使她,“阿珩刚来江城,你带他到处逛逛。”
“江城有哪儿可以逛的啊?”
“哪儿不能逛?”老爷子说,“你成天往外跑,怎么,外面不好玩你还往外跑啊?”
“外公!”今兮脸色羞红,“我带,行了吧?”
“还一脸不情愿?外公给你钱。”老爷子作势要给她掏钱,被今兮制止,“不用,外公,他妈妈——于姨,给我包了一个特大的红包,我用那个钱带他去玩。”
祖孙俩的声音都不低。
贺司珩眼神锁着今兮,那是他在南城看不到的今兮,有小孩儿的任性,他忍不住,笑了笑。
今兮和老爷子说完,就带贺司珩往外走。
她外公家也是大家,庭院深深,过前院,出了大门。门掩上前,他们还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间隔一米远;门一合上,贺司珩就把今兮拉到窄巷里。
他把她压在墙上亲,温柔的,缱绻的力度,缠绕在一起的呼吸,都是绵柔的,带着江城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