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那是姜若烟打听出来……沈星禾的小名。
唐柏川轻笑:“好。”
姜若烟哪会做饭,她最多也只是端端盘子打下手,其余都是唐柏川代劳。
南瓜粥送来医院的时候,沈星禾正好靠着窗睡着了。
女孩睡颜恬静,呼吸绵长。
姜若烟不忍心吵醒人,朝门外的丈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又悄悄将餐盒放在一边。
她侧身,目光恋恋不舍停留在女孩脸上。
那是姜若烟魂牵梦绕的孩子。
早前唐思洲给她发了沈星禾之前的演出视频。
姜若烟看完,瞬间泣不成声。
沈父沈母将沈星禾照顾得极好,在台上的沈星禾永远都是光彩夺目,自信张扬的。
……
沈星禾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断断续续的,一觉惊醒,还未睁眼,倒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她还在医院。
病床上的周兰不见踪影,沈星禾惊得后背起了薄汗。
慌不择路意欲夺门而出时,却在门口撞见了扶着周兰回来的唐思洲。
昨晚周兰眼花,一个不小心差点从楼梯摔下。
还好当时唐思洲在,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姜若烟送来的南瓜粥还在,沈星禾照顾周兰喝了半碗,剩下的自己喝了。
“满满。”
躺在病床上,周兰还不忘朝小孙女挥挥手:“明天是你生日,记得吃面,明年才能平平安安的。”
一句话,沈星禾又一次红了眼。
……
周兰的情况并不乐观,唐思洲联系了医生,得到的回复都是一致的──
需要尽快手术。
夏季的雨绵长又多情,连着下了一整夜的雨,这会还未停歇。
周兰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在沈星禾手中。
“我刚刚和英国那边联系过,他们那边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但是……”
唐思洲看了沈星禾一眼,方继续:“他们的团队都在伦敦,要过来的话,最快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周兰等不了那么久。
但是伦敦……如果没记错,姜若烟就是住在伦敦的。
唐思洲觑着沈星禾脸色,半晌才低声。
“星禾,那里……也是你家。”
……
一整个下午,沈星禾都在病房中。
迎来一波医生,又送走一波。
像是一个多月前的情景重新上映,只不过角色互换而已。
姜若烟中午又来过一趟,还是站在门口,隔着距离瞧沈星禾。
她身子本来就单薄,肩膀瘦削,衬得衣服都松松垮垮的,不过面色却好上不少。
沈星禾托唐思洲带话,说南瓜粥很好喝。
姜若烟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让那唐思洲问沈星禾,中午想吃什么。
她好做准备。
医院的眼科医生都面诊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都相差无几。
沈星禾无力坐在轮椅上,眉眼间皆是挡不去的疲惫。
周兰心疼,将她赶去隔壁的休息室。
“小唐在呢,再不行还有护工,你担心什么?”
然而半小时不到,沈星禾又披着外套回来了。
屋里开着冷气,沈星禾自从车祸后,免疫力直线下降。
周兰担心孙女感冒,忙扯了毯子盖在沈星禾膝上。
这种事周兰向来是做惯了的,也得心应手。
明明自己都困了,还攥着沈星禾的手腕,细细念叨了一回。
总要将所有事都交代清楚才放心。
“下雨天,你膝盖总要疼的,记得拿热毛巾敷一敷。还有……”
周兰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时在病房响起。
伴着窗外的雨声,最后化成绵长的呼吸。
沈星禾枕着周兰手心,视线一点点从周兰脸上掠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兰的眼角也爬满了细纹,干皱的皮肤是时间流逝的证据。
沈星禾小心翼翼帮忙掖好被角,又端详了片刻,方轻手轻脚摇着轮椅离开。
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唐思洲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出国……麻烦吗?”
……
……
“满,满满……”
海城娱乐场所不多,祁煜翻遍大街小巷,最后才勉强找到一家看得上眼的KTV。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整个包间都是鬼哭狼嚎的歌声。
吵得人耳朵生疼。
陆时的声音裹在其中,并不明显。
只听得断断续续的。
“满,满什么?”
祁煜喝得醉醺醺的,脖子都和身后的红色丝绒沙发一个颜色。
“……满上吗?那容易啊!那个谁,酒拿过来,陆、陆哥还要喝!”
祁煜自己都喝得找不着北了,偏偏还要逞强,抱着酒瓶给陆时倒了满满一杯,继而又给自己续上。
“滚你的!”
陆时撞了下祁煜的手肘,“我是说……说满满。”
祁煜皱眉不解:“对啊,满满,这不给你满上了吗?”
“……”
和醉鬼是讲不通的,陆时眼神飘忽,伸手在祁煜眼前晃了一晃。
“现在、现在几点了?”
祁煜哪分得清白天黑夜,努力瞪着眼睛盯着手表看了半天。
最后还是看不清,只随口胡诌了一个时间。
“还早呢,我们继续、继续喝酒……”
陆时喃喃“哦”了一声。
头顶灯影光怪陆离,熏得人眼花缭乱。
光斑晦暗不明,大小不一,凌乱散落在陆时脸上。
他撑着手肘,半张脸贴在桌上。
透过迷离光影,没来由的,陆时突然想起自己离家前的一幕。
那时他刚和祁煜通完电话,紧接着陆鸣的电话就随之而来。
再后来……
记忆突然出现了裂痕,陆时双眉紧拢,却只隐隐约约记得。
那时肉包突然咬住自己的裤脚,拽着自己就要往门外跑。
小白狗一双眼睛黑溜溜的,一直往隔壁沈星禾家的小洋房瞅,还连着叫唤了好几声。
陆时只当肉包想要去找沈星禾玩,没多在意,让刘妈将狗牵进屋子。
自己揣着手机等祁煜的车子过来接自己。
日光在屋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光晕。
头顶光线笼罩。
忽的心有所感,陆时抬眸,深深望了隔壁的小洋房一眼。
……
窗外敲击的雨声打断了陆时的思绪。
祁煜怀里还抱着酒瓶,勾着陆时脖子要和人划拳。
推杯换盏,灯影缭乱。
很快,包间又被喧嚣声填满。
.
唐思洲动作迅速,从接到沈星禾消息开始,就着手安排。
之前想着以后出国看沈星禾的演出,所以周兰的护照早早就办理好的。
唯一需要收拾的,就是海城的小洋房。
此时此刻。
沈星禾坐在散乱的箱子中间,脸上满是茫然和不安。
“现在……就搬吗?”
唐思洲从箱子中抬起头:“……舍不得?”
确实舍不得。
这个小小的房子承载了太多太多,像是立体的日记本,记录了沈星禾过往的一点一滴。
窗外的雨幕模糊了视线,隔着朦胧雨影,依稀还能看见隔壁的葡萄藤。
那是沈星禾曾经……向往又憧憬的地方。
记忆回溯,陆时的面孔具象般出现在沈星禾脑中。
心跳骤紧。
沈星禾一直以为,陆时给自己的……是一场无法跨越的美梦。
直到今时今日大梦初醒,她终于知晓,那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沈星禾缓缓扬起脑袋,朝唐思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有。”
唐思洲回以一笑:“舍不得也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沈星禾笑笑,不语。
又低头,开始整理行李。
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2021年8月16日14点20分,沈星禾记得很清楚。
她一共花了三小时四十八分钟,将她这一个多月留在小洋房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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