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奖杯上镌刻的字迹。
抹布在奖杯上擦了又擦,上面的字迹终于显露出来。
“……一等奖。”
时隔多年,奖杯的字迹都模糊不清,周兰还是搂着沈星禾,一顿猛夸。
“我们满满就是厉害,你当时才……五岁吧?”
沈星禾皱眉沉吟,片刻方点头:“是五岁,当时比赛完,妈妈还带我去吃了麦当劳……”
话音刚落,屋内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父母出事,一直是沈星禾的心病。
于周兰也是。
窗外暴雨骤急,狂风呼啸,玻璃窗在雨声中止不住颤栗。
眼角莫名有了湿意,周兰动作轻柔摸了摸沈星禾的后脑勺,安抚。
“满满现在也很厉害……奶奶瞧着,比以前跳得更好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你爸爸也一样。”
触景生情,更何况收拾的还是旧物,免不了伤感一番。
家里的老照片都留着,岁月流逝,然时间留下的痕迹却永久保留。
大雨接连下了一天,将近黄昏之时,才渐渐转弱。
天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洋洋洒洒落满了山林。
沈星禾撑伞外出。
本来是想随处走走,却不想走到半路,才发觉方向是通往墓园的。
也就十来分钟的脚程,沈星禾索性继续前行。
管理墓园的人早就换了好几个,当时沈星禾出国的时候,还留了之前管理员的联系方式。
不过后来管理员退休,联系也就随之搁下。
出国期间,沈星禾也动过回国的念头。
可惜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周兰那会眼睛也不好,常常住院。
身边少不了沈星禾陪伴。
左右耽搁下来,最后竟一次也没回成。
墓园四周,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藤,铁门横亘在沈星禾眼前。
不是清明节,墓园空无一人,只有管理员撑着下巴打盹。
只是在沈星禾报了沈父沈母的名字后,管理员忽的一怔,困意也随之消失。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凑近看人,似乎是在确定沈星禾的长相。
须臾,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名字没错吧?”
虽然狐疑,沈星禾还是点点头。
管理员好奇道:“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之前在国外。”
“怪不得,我说之前过来都是一个小男生,怎么突然换人了。”
管理员乐呵呵的,沈星禾却突然愣在原地。
阴雨绵绵,微凉的雨丝从颈间滑落,沈星禾瞳孔微缩,难以置信:“你刚刚说……谁来过?”
……
雨声徜徉在耳畔。
沈星禾孤身站在沈父沈母的墓碑前,女孩身影单薄。
她怔怔望着墓碑上沈父沈母的遗照。
显而易见,墓碑有专人打理过。
墓园虽然收了管理费,但是打扫工作却做得一般。
沈星禾刚刚走来,已经有好几块墓碑抵不过雨水的冲刷,照片模糊,墓碑前堆满了杂草。
然而沈父沈母这边却不会。
和记忆中一般,墓碑干干净净,和十年前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平时都是一个小男生过来的,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吧,反正我调来这边工作后,每年都会看见他。”
“很有礼貌的一个小孩,长得挺俊俏的,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小少爷。”
“我记得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一束小百合。”
“什么时候过来……哦,就是八月中旬,应该也就这几天,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记得有一年台风从海城登陆,那时墓园也受了影响。西边那一处山体倒塌,好些墓碑都受了影响。”
“我们这边还好,只是前边的牌子被台风刮落,没什么大碍。”
“但是第二天,那个小男孩却来了。风尘仆仆的。我问了才知道,他是开了一整夜的车过来。”
“中途还因为台风,高速不允许通车,在休息站等了一整夜,天刚亮高速放行,又急急赶过来。”
“我那时看见他,还吓了一跳……脸都白成那样,还在关心墓园的情况。”
“当时我就在想,这边应该有他很重要的人,不然不可能那么着急。”
“不过你们……应该认识吧,是亲戚?”
管理员的疑问犹在耳边。
沈星禾缓缓眨了眨眼,纤细的手指紧握在伞骨上,指尖泛白。
……百合花。
是她之前有一次和陆时提过的,沈母生前最喜欢的。
沈星禾不想陆时居然记得,而且还记了这么久。
雨势急骤,转眼已经是倾盆大雨。
雨水惊起一地的泥泞,远处的路牌在暴雨的冲刷下几乎看不清字迹。
沈星禾无处可躲。
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匆忙抬伞欲离开,忽然间,视线猝不及防,和不远处走来的人对上。
明明隔着细密雨幕,沈星禾却还是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愕然。
以及被发现后,惊慌失措,仓促想要逃离的身影。
那是……陆时。